徐默于二楼扶手处闲倚着,目光在下方二十四名云中卫的某位身上打转,看他身形很像女子,尤其以侧面为参照点,那种女子身形的前凸后翘就越发明显,好几次想要下去跟他套近乎的徐默最终还是忍住,一来他们根本就不说闲话,问的口干舌燥都不会得到应答,二来前凸后翘不假,胸平的就像是刻意打磨过,徐默想来他应该是男的,前凸后翘仅仅是美丽的错误。
仔细回想回想近日的所经所历,不可谓不精彩,刚来到这世界怕砍头怕到骨子里,和昨日以生死相逼的大义凛然实在相差太大,谁儿时都有侠义之梦,仙侠又何妨,长风下白衣刹那,踩剑擦空而过,不更潇洒自在?徐默心里想要回家的念头越发平淡,慢慢喜欢上这个世界。
差点成为妻子如今是师妹的萧婉儿,可念!
口口声声称他作仙长崇拜他崇拜到骨子里头的萧济南,可记!
还有真心诚意当他是大师兄的岳琳琅,可爱!
亦有在灵官城入梦赐剑谱,送他五方旗的宋道元,捎带着他旁边那略微疯疯癫癫的老头封正,可敬!
当然,还有高剑南和许雨萱,鲁竣鲁先生,昆仑山之行,同生共死过的存在啊,可忆。
至于马蕊芯,徐默对她印象很不错,就是不知她待自己那么好,是不是仅仅因为牵扯到迟靖远身份。
“这江湖很好,就王老头不是东西!”
他现在对王衍冠冕堂皇人面兽心的作态恨到无以复加,要是王老头到烂剑山真花言巧语骗鲁竣跟他下山,心情不好再伤几名同门,该怎么办,真该死!
窗外风吹沙卷,很寂静,一望无际的黄茫茫,倘若有行人的足迹,会很快埋没在沙里,从早晨到现在,有几支来歇脚的商队路过,全让二十四名云中卫吓到,很有自知之明的调转骆驼离开,现在,又有人在外面敲门,布置在客栈外的结界只妨碍里面的人出逃,不妨碍外面的人进入,所以,有人来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没有惧怕客栈里目光凶恶的云中卫,大喊道“小二,先上酒!”
他标准的江湖浪荡游人装束,长长的披风,头顶苇草编织的斗笠,看不清面貌,不过那身影倒有些熟悉,他落座后,二十四名云中卫悄无声息间站位发生改变,看似毫无深意,实则构成威胁,他们已经感觉到来人的非同寻常!
头戴斗笠的人有所察觉,但不动声色,仍大喊“上酒,小二,上酒!”
“哎,哎,酒来了!”
就爱凑热闹的徐默连忙到库房里去扛来型号最大的酒坛,尘封五十年的西风老酒,呦呵着给扛到他桌上,闲来无事找些活为其次,主要还是觉得此人身形熟悉,以前定在某个地方见过,趁着放酒弯腰,徐默想要看清他的脸,那人竟先认出徐默,刻意低头并压压斗笠把脸遮的更严!
遭到反抗的徐默倒满两碗酒道“哎呀,今天的店特别冷清,你又形只影单,不如我陪你喝酒。”
戴斗笠的人不说话,似乎是怕徐默听出他声音,铁了心要玩捉迷藏玩到底,只点点头。
“那好,来,干,对饮总好过独酌嘛!”
戴斗笠的人接过碗,正要往嘴旁送,那边飞也似的射来支箭,瓷碗当啷破碎,碗中五十年的西风烈酒泼洒在地,紧随而来的是那名发箭者的呵斥声“此客栈不允许外人进入,赶快离开,不要耽搁我们办事,否则下次爷爷的箭,射你脑袋。”
“脑袋!”
头戴斗笠的人轻轻吐露出两字,身形似乎在落座的位置与那发箭人位置间出现段很快的位移,之所以说似乎,是因为太快,快的根本没有人能看清,但在他自倒碗酒饮下的时候,那名发箭糟蹋他碗中美酒的云中卫头颅已经掉落,噔愣愣滚出数步远,在地面拉出道血痕。
“啊!”
同僚遭杀,剩余二十三名云中卫骤然拔刀,围住头戴斗笠的人。
他根本不理睬他们,只顾慢慢品味西风酒,人在黄沙西风里走,最宜饮杯西风酒,今日能用碗大喝豪饮,有眼无珠的东西最好能识趣,不要做出什么扫兴的事!
徐默看到云中卫里有人死掉,还死的那么惨,心里别提有多高兴,直接举坛道“哎呀呀,豪气,豪气啊,豪气冲云霄,我劝有些人啊还是抱着自知之明退下去,别没事找事呢,那村里的狗都知道惹不起就夹尾巴回窝呢!”
如此旁敲侧击的指桑骂槐,其更深层次的目的无疑就是想激怒云中卫让他们往枪口撞,很明显有效果,他们气急败坏的纷纷出刀,十九名砍杀向头戴斗笠的来客,剩余四名用箭抵住徐默脖颈以防止徐默乱动!
十九柄可分金断玉的红纹短刀,在云中卫的挥舞之下更加生威可怖,几乎能从任何不可预知的角度砍落刺出,那戴斗笠的人身处围击圈内,明白以进为退的道理,躯体微微颤动,瞬间发泄出强大的剑气凝罩周身,十九人十九刀砍下来,就如同砍在金刚厚石,手臂瞬间被震的酸麻,片刻里失去直觉。
而他们落刀时凝裹在刀锋的屠人气机,全部无声无息的遭到剑气卸拆,活生生改变方向往四处迸射出去,击透客栈墙壁,柜台,桌椅,徐默所坐的木凳亦受到殃及,咔嚓粉碎,他扑通一下摔倒在地,抵住脖颈的箭矢由于这种突发状况在其脸面划出条血痕。
徐默不以为意任鲜血缓缓流出,安安静静看眼前的宋道元如何拾掇这群小王八蛋———不错,头戴斗笠的人正是在灵官州赠他乘天剑谱的宋道元,是当年折剑下山惹得马蕊芯苦等十九年的宋道元。
他那道剑气迸发时,徐默从其中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他能笃定!
徐默抠抠鼻子摸摸眉,于身边四名难为他的云中卫道“喂,你们还不快去帮忙,或者逃跑也行,免的死尽死绝啊!”
那边,连绵不绝的剑气紧紧吸住十九名云中卫的红纹刀,他们想撤都撤不掉,用剑气把碍眼的家伙固定在身边,他缓缓摘下斗笠,果然是宋道元,云中卫里有个人以前应该是烂剑山的弟子,认出这位剑道无匹的前辈,不禁尖叫!
宋道元看着叫出自己名号的人,意念稍动,就将固定在空中的他抛出去数米远,道“看你曾应该是我烂剑山弟子,饶你去吧。”
紧接着剑气迅速蔓延到徐默身边,裹挟住那四名持箭威胁徐默的云中卫。
初饮酒时有云中卫出言不逊,宋道元毫不犹豫,出手干掉!
还有名可能之前与烂剑山有所瓜葛,念及旧情勾起恻隐之心,可免死罪。
其余二十二名云中卫宋道元大有要粉身碎骨的意思,步子重重踏到地面,脚底如海河翻卷的剑气呈圆弧态扩散而出,纵横滚动,圆弧剑气波及,唯有徐默和那名受到赦免的云中卫安然无恙,其余众人尽数绽成血雾。
才从地面拾起的徐默目睹惨象,又哐当坐倒,目光凝滞住道“前辈啊,在灵官州曾见你出手,也没有今天狠,不是我说你,下手有点重啊。”
灵官州给徐默留下慈祥和蔼印象的宋道元大大咧咧喝酒,道“我最恨的就是云中卫,你若到外面打听打听他们的行事有多残忍,你下手会比我还狠的。”
撇过脑袋徐默微露几分不满道“还用打听,我都亲眼见过,确实惨绝人寰,哦,原来前辈你早就看破他们身份,那你不早些出手。”
宋道元走过来喝干净碗里的酒,用碗边轻轻敲着徐默额头犹如夫子训斥学生般道“我怎么会想到你在客栈里,看情形是做了云中卫的阶下囚吧,你说说你我当初赠的乘天剑法你究竟有没有认真练,要是能练出几分火候,总不至于连几名云中卫都对不不得吧,据我所知云中卫里按照成员实力分为五品,从低到高依次为人地黄天玄,每品之内又有实力最强者作该品级的统领,好在今天客栈里的二十四人全为最低人品,若是天品二十四人,还当真有些麻烦。”
“嗨,怕什么,有前辈你在,王老头来也不怕!”当初在灵官州,徐默的意识还没有完全与迟靖远记忆融合,见到宋道元自然萍水而逢的心态,如今他知道这位眼前的前辈就是烂剑山年轻弟子们谈论的热门人物,是当年豪气冲云霄折剑返下山惹马蕊芯埋剑等候苦苦相思十九年的罪魁祸首,心里那叫个崇拜不已啊!啥时候咋也折剑试试,留段佳话后人口中传!
徐默不怀好意的看着他道“前辈啊,上次在灵官州,你咋不跟我讲讲你的英雄往事呢,比如折剑下山豪气宽啥的!”
“臭小子,你也没跟我说你是烂剑山的大师兄啊!”
迟靖远莫约是宋道元离开九年后到的烂剑山,入派时八岁,门中关于宋道元的事除去马蕊芯埋剑梨花树下和记剑崖能稍微关联提及,再就是年轻弟子们各凭想象的议论,因此记忆里着实搜寻不到有价值的信息,徐默紧追快赶道“前辈,讲讲呗!”
宋道元喝下最后那碗西风酒,眼神中既有期盼又有犹豫的反问道“哎,我问你,烂剑山的那群人,都怎么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