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院子里可以看到,二楼一个房间的灯一直亮着,客厅里却是漆黑一片,看来那里一定是他的书房。
她紧跟在他身后,进了玄关换下鞋,他已经打开了客厅里的灯。
房子看上去干净整洁,想必也是经常有人过来打扫,一切装饰都按照他的喜好,简单素雅。
司机提着她的箱子走了进来,站在门口的地方,恭敬的问:“先生,骆小姐的行李是放到二楼卧室么?”
他点点头,继而转身往楼上走,骆玉钏也跟着走了上去。
二楼书房的门半掩着,有微弱的光从门缝里溢出来,见他带着司机进了卧室,带着好奇的心理她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一切都是他喜欢的装扮,就连书柜和书桌的摆放位置都按照他家里的样子,的确是控制欲很强的表现。
可是,整体看上去一尘不染的书房,却被凌乱的茶几和沙发弄得有些不协调了。
沙发上扔着一条薄毯,有些地方凹下去还没有完全起来,看样子是有人在那里躺了很久,茶几上随意的放着很多喝到一半的咖啡和浓茶,一定是用来提神了。
她心里一动,已经很肯定的看清楚了他今天一天的行程。
书桌上的资料堆得像小山一样,在台灯的照耀下,闪着亮光的金属钢笔和笔帽各自滚到一边。
他刚刚一定走得很匆忙,所以都来不及合上笔帽。
他颀长的身影悄无声息的来到书房,没有打断她的遐想,只是安静的走到椅子上坐下来,继续整理手头上的文件。
仿佛周围的空气都静止了,她侧头看着坐在书桌后的人,握着钢笔的手一直佯装写作,可是,她分明捕捉到了他在轻微的颤抖。
他在紧张?因为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猜不透她的心思,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她轻轻的走过去,站在书桌前,不说话,就那样静静的低头看着他。
他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手里的笔更是不知道该往哪里落下。
她轻笑一笑正准备说话,不经意间就扫到了书桌上那张有点泛黄的照片。
顺手拿起来仔细的打量着,上面有一个中年男人,他的怀里一左一右搂着两个孩子,三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从他们穿的衣服来看,这照片年代应该比较久远了。
右边的孩子看起来稍大一点,他调皮的伸出舌头,冲着镜头做鬼脸,左边的孩子却一脸严肃,看上去似乎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
她愣愣的看着,竟然发现他那眉宇间的别扭,和某个人真的很像。
“那是二十多年以前拍的照片,他们离开的那一年。”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云景笙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谁离开?她有点发愣,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我父亲和哥哥。”他轻轻的说着,语调平缓,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她拿着照片的手忽然一抖。
他说:“小时候被父亲送到国外,本来就很少能见面,这大概是唯一的合影了。”
她突然想起来樊宁和自己说过的话,因为是次子,为了减少家族内斗的矛盾,他很小就被父亲送到国外学习。
“就是在那一年。”他飘忽的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她手里的照片,“我和母亲同时被软禁。”
她终于意识到,这照片的存在给了他多少生存的勇气……
胸口突然闷得发慌,就连鼻头也忍不住开始泛酸,可是,也只能静静的看着他。
他微微侧头,黑色的眼眸紧盯着照片上的人,“父亲很疼我,虽然他身边经常带着哥哥,但是我知道,那都是做给长辈看的。”
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他又说:“他会偷偷告诉我,他最近在教哥哥学习什么,会在哥哥的生日宴会上,趁所有人不注意,也送给我一份同样的礼物。”
“他还告诉我,云森是他一个人用血肉建筑起来的王国,无论何时,都要和哥哥携手共进,协助他壮大云森的声誉。”
“可是,我就是那么没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旧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骆玉钏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看着他低下头结实宽阔的肩膀无力的垂下去,她心里一阵刺痛,看着他握着钢笔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她在想,或许这个时候,他需要的紧紧只是一个安慰。
她清楚,迈出这一步,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可是,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做出一个选择么?
就这样想着,脚下却早已情不自禁的慢慢朝他走了过去,颤抖的手终于轻轻抚上他的肩膀。
她能感觉他浑身的肌肉有了一秒钟的颤抖,可是他却没有表现出来。
咬咬牙,她终于鼓起勇气,将他轻轻的拥入怀里。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她轻轻的说。
他顺势握住她的另一只手,慢慢的与她十指紧扣,一只手贴着腰肢穿过,静静的环住她。
发丝紧贴着她的下巴,他的脑袋依偎在她胸前,就那样安静的靠着,谁也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
她知道,很多已经发生的事她都没有能力去改变,父亲犯下的错,做女儿的是应该替他偿还的。
阿爸,你也是这个意思吧?所以当年才那么坚持的一定要把我嫁给云家。
他们就这样相互倚靠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他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打破了这久违的宁静。
她一愣,忙低下头去看,只见他脸色苍白眉头紧皱,一只手紧紧的捂着腹部。
她立马反应过来,桌子上那些提神的东西他不知喝了多少,可是却不见半点可以填饱肚子的正经食物。
“你是不是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她有点生气的询问。
他摇摇头,小声的说了一句,“没事。”
怎么会没事,他的胃病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的,饮食稍微不注意,都会疼得睡不着觉。
“先吃药!”她说着,就赶紧拉开书桌最外面的抽屉,她以前都是把他的药放在那里的,不知道这个习惯他有没有改变。
药果然在里面。
她快速的把药拿出来,倒了水给他,看着他吃下,心里才放松了一些。
她看了看腕表,已经三点多了。
“家里有食材么?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她说。
他转过头看着她,一时间竟然愣住了,她说家里,而不是你这里或者你家里……
停了停,他说:“不用了,时间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
她又怎么会看不透他的心思,定是不想让自己劳累,看着他一脸别扭的样子,骆玉钏笑了笑,“可是我连晚饭都没吃,我很饿。”
他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折腾到现在她也是一个下午没吃饭了。
“走,出去吃。”说着便拿起椅子上的外套,揽着她的肩膀要往外走。
“行了,你身体不舒服。”说着便推开他的手,看着他笑着说:“家里有食材咱们就自己做,浪费那个钱干嘛?”
他却看着她,“可是,这里很久没开火了……”
这句话,怎么让她听出隐隐的不安。
于是,她快速的跑到楼下厨房,找了一遍,果然除了鸡蛋和面条,没有任何食材。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抬起头,就看见他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
愣了愣,心里顿时一软,又说:“不过,我可以给你做鸡蛋面,今天先将就吃点儿吧。”
说完便回身,拿起挂在边上的围裙系好,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和面,熟练的将蛋磕在碗里搅匀,然后架上锅开火烧水。
他一直倚着门框,靠在那里看着她忙出忙进。
看着她动作迅速敏捷的把面放进锅里,把搅匀的鸡蛋做成蛋花,然后放上各种调料,不一会儿,秀色可餐的鸡蛋面就上桌了。
味道很香看起来的确很好吃,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女人天生就会化腐朽为神奇,再简单的材料,她也可以做出美味的食物。
“料放得不足,可能味道有点欠缺,我们明天去买食材,我再好好给你做!”她把筷子放到他面前,笑着说了一句。
这样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在他听来,就是那样的让人心情澎湃,又是我们又是好好给他做,这样换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话,现在她竟然那么自然的就说出来了。
他默默的听着,没有说话,拿起桌上的筷子,闷头吃起了面。
见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放到手边,他微微皱眉,然后伸手将杯子拿了过来。
“吃饭必喝水对身体不好,要改掉。”他说。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她抬起头来,满脸的无辜,从以前开始他就一直在提醒自己,虽然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健康,可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不见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顿了顿,她指着他的手说:“那你还不是用左手吃饭,怎么不见你改呢?”
他抬眸,嘴角微微上扬,“有些习惯,是改不掉的。”
“可是这也是我的习惯啊,没有水我吃不下饭。”说着便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试图把水杯拿回来。
“嗯?”他看着她的手,低沉的发出一声鼻音,紧紧只是一个声音,就已经让她屈服,畏畏缩缩的把手收了回去。
她看着他坐在那里,优雅规矩的拿着筷子吃面,为什么总感觉他无论身在什么场合,都是那副高贵儒雅的模样?就连吃碗面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好吃吗?味道有没有变?”她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顺口问了一句。
他抬起头,“没变,很好吃。”
她开心的笑了起来,继而埋头开始吃面。
他愣愣的看着,竟然有点呆住了,这样自然流露的满足的笑容,对于他来说,真是太难得了。
这顿饭吃得很舒心,看着她在厨房里收拾打扫,他便拿着报纸坐到客厅里等着,尽管屋外月亮已经升得老高,可他们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时间里,仿佛相爱已久的老夫妻,一切都那么自然平静。
收拾干净以后,她便脱下身上的围裙,刚打开水龙头准备洗手,就感觉他的手已经从身后悄无声息的环了上来。
她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他趴在自己背上,紧接着就听到他那近乎呢喃的声音。
“困了……”他说。
她低头,关上水龙头,“那睡吧。”
话音还没落下,他就忽然一把拦腰将她抱起。
“哎……”她吓得赶紧抱住他的脖颈,去看到他正抱着自己,往楼上的卧室走去。
一路到了卧室,他用手臂将门撞开,长腿一勾,木门应声关上。
她猜想过很多种他们之间的结局,却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那么欣然的接受和他的亲密接触,甚至紧张中还带着几许期待。
正在想着他却已经将自己放到了大床上,随即,他也褪掉衣服躺了下来,环着她的腰肢紧紧贴着她的后背。
她不动声色的躺在那里,虽然有过很多次关系,可却从来没有像这一次一样的不安过,一只手紧紧的抓着床沿,感到他的脑袋不安分的在自己脖颈间游走,深深浅浅的呼吸不时喷在皮肤上,让她心里也泛起暖暖的痒。
她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以为他还会继续做些什么,却没想到,他只是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再继续。
竟然真的就这样贴着她的后背,睡了过去。
天呐!她在胡思乱想什么?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那么奔放了,居然会想着和他……
真是忍不住要在心里嘲笑自己,还好他没有开灯,否则,现在一定能看到她羞红的脸。
*
骆玉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一夜睡得香甜,竟然不知不觉就到了这个点。
回过头发现云景笙已经不在身边,可想而知,本来就是来忙工作的,哪有时间陪她睡懒觉,但是,昨天晚上还因为自己的事,让他折腾到大半夜,今天又起得那么早,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点内疚。
洗漱完毕她就准备下楼,就看到窗外云景笙的车正往这边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