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微弱的光穿透纱帘,给投射到屋内的倒影镶了一条花边,窗外斑驳的树影映在帘子上,好象高脚杯的边缘,这些反映在微光中的侧影,一分钟比一分钟显得更为深黑。
她躺在床上,整个夜晚辗转反侧,不知什么缘由,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云景笙表里不一的缩影,像恶魔一样凶狠有仇必报的他,以及记忆里那个优雅得体,有些怪癖却温润如玉的他。
他对自己温柔霸道,却对外人冷漠无情,会对自己撒娇别扭,却对外人有板有眼,他的可爱以及他的耍赖,在外人眼里的他,在她眼里的他……
这些所有的伪装都结合成一个完整的云景笙,只有她一个人体会过,了解过。
用力甩甩脑袋,将那个不完整的缩影在心里打乱,抬手看了看腕表,已经六点多了,没有了睡意干脆起床换上休闲服出门晨跑。
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她早已浑身湿透,出了汗好像连心情都变得好起来了,回身慢慢的往小区的方向走。
在电梯口又遇到了上次那两个女孩,好像也是刚刚晨练回来。
“看吧,就停在梧桐树下,我说是迈巴赫你还不信!”
“好像昨天晚上就停在那里的样子,我上夜班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不过当时太黑了没注意。”
……
听着两人的对话,她的心跳好像突然就漏了一拍。
是他吧?他就在外面吗?
这时,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她立即拿出来看,心里突然有些慌张。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紧紧的盯着屏幕看了半天,竟然没有勇气按下接听键。
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吞噬着她的心。
“你要进来吗?不进来的话我们要关门了。”
电梯里突然传来女孩的声音,她抬起头就发现电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一楼,而两个女孩正站在里面,一脸奇怪的看着她。
“哦,我不进了,你们先上去吧。”她讪讪的笑着对电梯里的人说。
电梯里的人很友好的冲她笑笑按了关门键,电梯门很快了就升了上去。
她拿着手机转身走出了大楼,铃声一直在空荡的大堂里回响,弄得她的心绪也没有办法平静。
站在空旷的院子里,她像四周看了一眼,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喂,哪位?”
安静的等了两秒,电话里居然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连一丝喘息都不曾听见。
猛然想起了刚才那两个女孩说的,就停在梧桐树下。
她抬眼看了看院子里有梧桐树的地方,锁定目标以后,快速的跑了过去。
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所有种着梧桐树的地方她都看了一遍,可是却没有看见什么迈巴赫。
是她太敏感了么?迈巴赫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能开,或许真的不是他。
回过头看自己手里的电话,对方已经挂断了,可能只是拨错了号码而已,她自嘲的笑了笑,把电话放进包里。
站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她拍了拍脸颊想让自己振作起来,正打算往回走,就看见不远处的草坪里有一股淡淡的烟雾正冒出来,应该是没有燃尽的烟头。
她快步走过去,在那些茂盛的杂草里居然看到很多燃尽的烟蒂,她突然想起了上次他狼狈不堪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画面。
当时他的脚边也是堆满了凌乱的烟蒂,不知为什么,看到这样的情景,就是会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他那个时候的模样。
想着他在这里守了一夜,心底莫名的就滋生一股酸楚。
*
收拾完毕换好了衣服她就赶去公司上班,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群人围在大堂里,一脸好奇的看着楼上的办公室,不一会儿王耀文就被几男人带着从楼上下来。
正奇怪着,就听到身边两个同事的对话。
“听说是上面来了人审查,查出了王经理作风上有问题,为了维护企业的形象,因此被停了职。”
“虽然他在业界评价一直不好,可是就咱们这种小公司来说,留着他还是大有用处的吧,何必在乎什么企业形象?”
世事无常,骆玉钏现在真的不得不相信这句话,想起昨天大家还一起吃饭聊天,没想到一声不响的,就落到这样的下场。
可是,王耀文这样的作风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为什么现在突然间就被停职了呢?而且,那个同事说的也没错,就这样新起步的新装饰公司,哪里有什么维护企业形象之说?
正奇怪着,又听到了她们的议论声。
“你不知道吧,咱们公司其实是盛达旗下试运营的子公司,现在内部整顿,当然要好好收拾几个害群之马来杀鸡儆猴!盛达你知道么?盛达是什么概念?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企业!在离城除了云森,可就是盛达最厉害了。”
“你说的是真的么?咱们真是盛达的子公司?”
“骗你干什么,我有朋友在盛达总部,是她向我透露的!否则你想想看,那么小的装饰公司有什么企业形象可言?”
“怪不得突然间要弄什么内部整顿,前几天也发生了好多人事调动,原来是这么回事!”
“而且,我听说王经理这次是因为得罪了圈内的人,人家指明要上面查处他的!”
“是吗?可以让盛达也乖乖听话的人,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听说……”
……
两个人说着突然变得很小声,只听到她们窃窃私语的声音,骆玉钏转过头,就看到两人一脸花痴的看着楼上的办公室,脸颊上似乎还带着红晕。
她没有多想,拿着包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盛达试运行的子公司?骆玉钏简直难以想象,一开始这么毫不起眼的小公司,怎么突然就和盛达扯上了关系?
虽然对于刚刚发生的这些事骆玉钏都没有多做询问,可是大家的对话都被她听进了心里。
不用想也知道,那个能让盛达乖乖听话的人,肯定是云景笙没错,王耀文肯定也是和那晚的事有关,这一切并不是巧合。
想着他这些天看自己的眼神,还有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她突然就感觉心烦意乱,好像做什么都没有办法集中。
下午的时候,陈娜带着大家到度假村勘查,谁知走到一半突然堵车了。
听说是前面的公墓区有人开追悼会,眼看离工地也不远了,大家干脆找了个地方把车停好,扛着工具往前走。
这一路上看见不少警察和医生往对面的山坡上跑,还有一些穿正装的男子行色匆匆的与他们擦肩而过。
“什么情况啊这是?到底是开追悼会还是拍电影呢?”
“追悼会开到墓地上来,这城里人可真会玩!”
几个男同事嘻嘻哈哈的开着玩笑,大家小心翼翼的顺着山路一直往工地上走,这时,身后一个同事的惊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哟!看那边,这追悼会还开出人命来了!到底是哪户大户人家那么大排场呢?”
一行人随着同事的话看向了山坡上密集的人群,只见几个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在警察的陪同下,急匆匆的往山下赶。
骆玉钏瞥眼就看见半山腰挂着的横幅,上面清楚的写着云森国际第一任董事会主席云正东同志追悼会。
云正东?不就是云景笙的父亲。
骆玉钏突然停下脚步,站在那里仔细的往对面上坡上看了看。
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伤员从山坡上被抬下来,连警察都出动了,那些人到底在那里做什么?
这时,一直走在队伍最后看热闹的同事突然追了上来,陈娜看着几人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奇怪的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不知道不知道,总之见血了!真不吉利,咱们还是走快点,别一不小心沾染了晦气!”
见血了?
心里突然一下子就开始翻腾,犹如千万层巨浪席卷而来,搅得她不得安宁。
云正东的追悼会,那么他是不是也会在现场,见血了,他会不会出事?
大队伍加紧步伐往现场赶去,只有骆玉钏一人,突然将手里的工具塞到一个同事手里,转身毫不犹豫的折了回去。
“哎,骆玉钏!快回来,下面危险!”陈娜在身后扯着嗓子吼道。
“小骆,不要再下去了,现场很混乱的!”
山坡上一片混乱,有警察和穿正装的男子一直在路口指挥着交通,骆玉钏顺着小路跑下去,要往对面的山坡上走。
“那位女士,那里不能进!”一名穿正装的男子见她要往小路上走,立即上前拦住了她。
骆玉钏见他手上拿着枪,原本攀上的腿又缩了回来,“我只是来找人的,请你放过进去。”
男子面无表情的上下打量着她,一脸的疑惑,“今天是云森内部追悼会,上面都是家族长辈,外人不能进去!”
“不,我只是来找人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云景笙在不在上面?”
“不好意思女士,先生的行踪不能随意透露,所以,抱歉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果真是云景笙调教的手下没错,就算这么强硬的拒绝了她,语言上还是那么彬彬有礼。
想了想她又说:“要不这样吧,你帮我上去通传一下,就说一个叫骆玉钏的想见他,他一定会见我的,好不好?”
看着她焦急的神情,男子却也没有半点动容,“不好意思女士,如果您认识先生可以给他打电话,他会安排人下来接你的,恕我不能帮你这个忙!”
给他打电话?手下这么一提醒,她还真拿出电话拨通了他的号码,可惜,里面传来的仍旧是那个机械的女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心情瞬间就低落下去,难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只是这样么?他不找她,她就不会主动联系他,可是,就算她主动了也还是见不到他……
然而,就在她即将转身离开的瞬间,上面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让你看个门,谁让你和美女聊天的?”
她抬起头就看见樊宁正大步朝山下走来。
樊宁支开一直拦在她面前的手下,将她拉到了一边,”你来这里做什么?从哪里听来的风声?”
骆玉钏低下头,“我有一个度假村的项目在这边,路过的时候听说了一些……”
樊宁笑了笑,“原来度假村的项目是替你张罗的啊,我说他怎么那么上心呢!”
“什么?”她疑惑的抬起头来。
樊宁微微一笑,“之前项目不是搁浅了么,好像让人动了手脚,阿景出面给你拿回来了。”
“……”骆玉钏脸一红,羞愧的低下头去。
原来这件事不是他做的,之前她还误会了那么久,为这件事甚至还闹到他办公室里去,真是……丢脸!
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又问:“上面到底怎么了,没发生什么事吧?”
樊宁当然知道她的意思,笑了笑,他说:“能有什么事,几个老的家族长辈想夺权呗,一段时间不弄点事情出来他们就堵得慌!没事,我们都习惯了。”
她点点头,没事就好。
樊宁看着她,摸了摸头发,说:“那个,你想找阿景的话,可能要去另外一个地方,他没在上面。”
她毫不掩饰此刻脸上的失落,“他没在这里?”
樊宁点头,“他哪还有心情来管这些破事,最近你的事已经忙得他焦头烂额了,现在空城下半年季度报告又出了很多问题,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么敢马虎,要是被那几个老狐狸抓了把柄,那可就麻烦了,昨晚从警局出来以后我就没见过他,电话也一直打不通,估计又连夜飞过去了。”
她低着头,默默的哦了一声,樊宁从警局回来就没有见过他了,可是他却出现在了自己家楼下。
他肯定知道是自己报的警,自己亲手将他送进去,他却没有任何埋怨。
怎么感觉她不仅帮不上忙,还总是给他带来一些麻烦。
樊宁见她一脸懊悔,想了想,又说:“他最近真的很辛苦,也没个说话的人,你知道他的脾性,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不是那个人他还不愿意交心,要是这时候那个人能陪在他身边,哪怕开导开导他也是好的啊。”
骆玉钏只是低着头,心里却翻江倒海。
她又怎么会听不出樊宁话里的意思,他这句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