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动作顿时停住,那本来看似完好的衬衫立即松散开来,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那衣服的纽扣早已散落了一地。
她顿了顿,拉紧衣服双手反抱着自己,就这样转身离开。
都这样了,还不顾一切的仓皇逃跑?
他心中顿时滋生一股怒火,用力把她扯了回来。
“你就没有话要对我说么?”
你送我回去吧或者把你的衣服借我,这样的话都不能说出来么?即便已经落魄到这副模样,还是不肯开口向他寻求帮助?
她坚定的摇摇头,转身欲走,他的手却死死的抓住不放。
她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很危险,瞥眼去看那抓着她的手,那指节被他攥得发白,看得人心怯。
她微微皱眉,所有的失望都写在脸上,“云景笙,是不是要我死,你才肯善罢甘休?”
要她死?不,他想要的不是这些,嘴上说着要放她走,但看到她就这样义无反顾的离开,却又如此难舍。
他究竟想要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了。
骆玉钏只是平静的看着他,而那深陷在眼窝里的黑眸却沉沉的注视着她。
她看不出他的情绪,只知道他此刻很是愤怒,因为那上下起伏的胸口,频率正逐步增强。
记忆中的男人,永远那么温柔优雅,从不动怒,即使自己打碎他最钟爱的模型、洗坏了他最喜欢的衬衫,甚至做了让他过敏的饭菜。
他依旧平静的保持沉默,从来不开口数落过她一句,以至于怒气过了,还淡淡的安慰她说“没事”,可是现在的他却和之前的记忆判若两人。
好像久别重逢后,她就觉得他浑身上下都充满神秘。
“我再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像是发现了她的失魂,他突然用力摇晃着她的双肩。
抬起头,就看见那云景笙那冷漠无情轮廓,眼睛死死的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咬着发干的嘴唇,她再一次坚定的摇头,“我说了没有!”
他瞳孔不经意的微微一缩,眼里的寒光越发明显,“既然这样,那你休想离开!”
淡淡的苦笑在她脸上蔓延开来,“那云总打算留我下来做什么?在舆论声中把我推向风口浪尖,杀人犯的女儿、蛇蝎心肠、爱慕虚荣的女人,顶着这些头衔的我,云总是要为民除害么?”
“骆玉钏!”看着那一脸讽刺的浅笑,顺其自然的平静,他几乎有那么一秒,真想动手结果了她的生命。
但却硬生生的被那明亮的双眸牵制住,不知为什么,他总能从那怨恨的目光中看出一丝无助。
这样倔强执拗的眼神,在他看来就是那么轻易就能撩拨他的心弦。
“就算真要为民除害又有何不可?你难道不是杀人犯的女儿么?骆颜勋畏罪自杀已成事实,那么轻易的就攀上安易翎,我也想知道你有什么企图!”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人,这么说,他承认是他放出这些消息了么?
那双看着她的眼睛里正在迸发出无休止的怒火,用力抓着她的双肩,她甚至可以感到他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因为你的父亲,云家失去了以往的和谐,从小就背负着家族重担的我,一路披荆斩棘走来,你知道外表看似无坚不摧的云森,实则有我和家人的多少心血么?”
凑近她的身体,他上前走了一步,浑身带着冷冽的气息,像乌云一样笼罩着她。
“就因为这样,让我和家人陷入极度绝望的骆颜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畏罪自杀又如何?就算让他死一百次,那也死不足惜!”
双手因为害怕紧握成拳,睁大眼睛瞪着那个恨不能将她拆骨入腹的男人,他只看到云家的艰辛和绝望,可曾想过她因为他的报复,早已家破人亡?
他只知道杀害他父亲的凶手死不足惜,所以要想尽一切手段把她逼向绝路,那么,她的父亲呢?在她心里,父亲也是高山一样伟岸的存在啊。
“你真是比魔鬼还要可怕!”她终于压制住心里的恐惧,鼓着勇气愤恨的看着他。
他突然冷笑出声,那低沉的声音穿破紧张的空气,似乎带着些许阴谋,让她陷入恐慌。
“没错!我就是比魔鬼还要可怕!所以你这辈子都休想逃出我的魔爪!想要过得舒服一点,就乖乖辞掉安诚的项目经理,寸步不离的陪在我身边!”
那些话像狂风暴雨、像霹雳闪电,听得她倒抽一口凉气,终于还是暴露了自己的本性,把那冷漠无情体现的淋漓尽致!
“无药可救!”淡漠的瞥了他一眼,转身欲走。
手腕却被他死死的抓住,“怎么?舍不得安易翎的家财万贯?”那声音带着讽刺的嘲笑,听起来太过逆耳。
“伺候好了我,说不定我会大发慈悲,在你人老珠黄的年纪,让安易翎给你养老,当然,只要他不嫌弃的话!”
她波澜不惊的神色终于有了反应,即便是顽强不屈的反驳他能找到些许安慰。
只要能留她在身边,就算担下这一切又如何?
“你已经疯了!”她用尽全力推开他的手,他却固执的抓着不放。
“你再反抗,我保证让你的父母下去团聚!”他下了最后通牒,沉沉的看着她。
她心里一惊,几乎有那么一秒差点语无伦次,“云景笙,你敢动我母亲一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要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你,除非杀了我,我就这一条命,你随时来取!”
“你……”没想到她就是如此固执,就连这样的胁迫都不能让她低头。
再也不想跟他纠缠下去,用力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朝着公路跑去。
电话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号码,所有感伤都立马消失,迫不及待的按下接听键。
“表姐,是不是长生又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梦婷断断续续的哭腔,“阿玉,快来安城医院,我婆婆疯了,她要送走长生,你快来啊!”
送走?这是什么意思?
“我马上过去。”她惊慌失措的挂掉电话,拦了车就往医院赶去。
“骆玉钏!”不要走……
他恨透了自己此刻的口是心非,明明心里不是那样想的,看到她孤清的模样,却偏又放不下那骄傲的自尊!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终于还是沉着气拉开车门坐了上去,所有的愤怒都积攒在手里,一拳,重重的砸在方向盘上。
坐在出租车里,她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嫣红,就算在这鲜花盛开的季节,也只看到了它们凋零了后的颓废,心中膨胀的,仍然是一片心灰。
脑子里全是梦婷回音和长生哭闹的模样,她不敢想象梦婷婆婆会做出什么事来,心脏砰砰的跳着,仿佛要撕裂般的疼痛,只能屏住呼吸,紧紧的闭着眼睛,祈祷孩子平安。
午后的水艺安静得让人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偌大的包厢里,却只坐了两个人,显得格外清冷。
桌子上堆满了东倒西歪的酒瓶,酒水污渍尽染桌面,凳子东倒西歪,燃尽的烟蒂满地皆是,整个房间弥漫着让人窒息的味道。
小宇是第一次陪他喝酒。
却也只能远远的坐在门口,看着他独自买醉,不是不想上前安慰,而是不敢。
他斜靠在沙发上,单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上是烟雾缭绕的烟蒂。
一个上午而已,他已经成功的把自己弄得心力交瘁。
食指一弹烟头落地,顺手抄起桌上的酒瓶,一饮而尽。
“先生,差不多就行了,下午樊先生还要进行第二次手术,你不能喝醉。”小宇实在看不下去,上前夺过他手里的瓶子。
看着手上的空瓶,小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跟了他这么多年,他总是喜欢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若非不是真心对待,谁愿细心揣摩?
心想着,便伸手用力扳过他的肩膀,“先生,你忘了你说过的话么?为了云家的崛起,你在你父亲坟前立过的誓,你忘了么?”
一把推开眼前的人,那冰冷的双眸,似是致命的寒光,愤怒的瞪着他。
他怎么可能会忘,小小年纪被家族长辈压迫着,在父亲坟前立誓,要让骆家的人生不如死。
尽管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什么是生死报应。
可是这一切何必需要他来提醒?
小宇见他没有下一步反应,壮着胆子尝试着再次开口,“别人看不出,难道我还猜不出你的心思么?你对骆小姐旧情复燃了,你现在的表现就是想和她重归于好!”
那麻木的眼睛闪了一下,像被人猜中心事的惊慌。
眉头轻轻拧在一起,“滚开!”
简单的两个字,已经暴露了他此刻的愤怒,让人觉察到危险的逼近。
“我不滚,自从云老爷子把我带回云家的那天起,我就是云家的人,任何对云家有害的人和事我都不允许她的存在!”小宇鼓着勇气说出心里的想法,眼看云景笙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却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骆小姐是先生在意的人,我不能把她怎么样,但是夏欣小姐才是对云家有用的不二人选,我一定会护她到最后,无论结果如何!”
那如同熊熊烈火一般的目光直盯着他,高耸的眉头因为愤怒紧拧成一个“川”字。
小宇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云景笙,一向以优雅绅士闻名的男人,也会有如此失控的时刻。
那犹如钢铁一般的拳头毫无征兆的朝着他的脸颊就砸了下去。
“你想彰显自己在云家的地位么?那我清楚的告诉你,有我在,云家就没有你说话的资格!”
话音落下,那孤傲的身影也随着凛冽的寒气一同消失在包房里。
别人或许不明白他的意思,小宇却是清晰得很。
他自小被云老爷子收养,一直待在老爷子身边伺候,在云家的地位,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及的。
直到四年前,云景笙收复了骆家财产之后,他才回来助他一臂之力。
他的这一拳让小宇彻底懵了,似乎此刻心里的创伤远远大于脸颊上传来的疼痛,任凭那丝丝血液顺着嘴角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