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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临近中午的时间,马元峰走出了派出所,他身穿着睡裤和八成新的圆领汗衫走在马路上,这才想起裤兜里没有一个硬币,连坐公交车的钱也没有,刚才来时是坐警车,由警察送来的。他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派出所,心想刚才蛮好向片警借二元公交车的钱。算了,还是走回去吧,好在离家也不是太远。
马元峰低着头想着今天上午的事,心里闷闷不乐,自己已经四十出头的人了,连个带有个人卫生间的房子也没有,还要跟这帮穷困潦倒、没文化、没素养的人整天混在一起,早晨还要跟这帮人一起上厕所。妈的,这人生怎么过的?自己好在也是一个九十年代的大学生,看看媒体报道的一些晋升国家高级干部的官员,其中有些在**十年代也就是一个大专生。那个房地产大亨潘十亿,当初仅是一个地级市的小院校的大专生毕业,自己可是中海正规大学的本科生啊。自己混得怎么这么不堪?马元峰满脸的怨气。
马元峰的家紧临一条大街,大街宽约十二三米,大街两旁都是密度很大的居民区,这条街自然很快就成为这里的集贸市场,每天卖菜的,卖点心的,卖日常零零碎碎用品的充塞了整条大街,所以马元峰的家平时不太敢开窗,太吵闹了。
路靓颖总是抱怨说:“这那是住房子,这就是蹲监狱,一年四季都不能开窗户,干脆把窗户封了。”马元峰在一次推销保险时,路靓颖在被推销的客户的店里帮忙干活,见马元峰身材高大,说话温和委婉,笑起来很亲切,推销保险,谁不是这样呢?于是她就暗暗地帮马元峰说话敲边。为了这张保单,马元峰坚持了三个多星期,搁三差五去客户的店里拜访客户,说说闲话,有时也就和路靓颖聊上几句。三个多星期后,马元峰终于把这个客户的人寿险保单做了下来,保单的佣金很高,马元峰很高兴,念及路靓颖也给自己帮了忙,就打电话请她吃饭,成为一般意义的朋友,最后也把她介绍进了保险公司推销保险,在保险公司,他们恋上了。
马元峰顶着太阳,走在这条熟得不能再熟的大街上,眺望远处自家的窗户,窗户紧紧关闭着,那是自己的家,能为自己和家人遮风挡雨的家。他此时才觉得肚子已经很饿了,暗自吃了一惊,自己还没刷牙洗脸呢。不禁加快了脚步,大街的两边密布着各种摊位,他只能走在街的中央,前面一辆三轮车停在街的中央,骑三轮车的人把路边设摊卖河鲫鱼的大水盆碰翻了,盆里的河鲫鱼鱼撒了一地,鱼在地上乱跳。卖鱼的和骑三轮的吵了起来,扭打在一起,引起好多人围观,整条路被堵塞了。
马元峰急着要回家,家就在前面不远了,不可能回头另走其它路绕回家,下午还要赶紧去上班呢。他只能折进摊位的里边,沿着一排长长溜溜如同一条弯弯曲曲的长蛇般的摊位与街面房之间的空挡朝前走。他正在低头寻找前进的路径,突然,街面房楼上人家放在窗台上的一个陶罐花盆掉了下来,花盆里是一大束姹紫嫣红、鲜艳欲滴、迎风绽放的鲜花,栽着鲜花的陶罐以落地加速度的动能狠狠砸在正低着头的马元峰的后脑勺上。后脑勺是整个头部最柔软的部位,马元峰两眼一黑,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他没觉得怎么痛,他听到有人在惊叫流血了,他早晨已经见过蹲客头上流的血,没什么,蹲客后来不是照样活蹦乱跳。但他已经说不出话了,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依稀地听见人们在大呼小叫,但已经听不清在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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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睡了一觉,他忽然听见有人在说话,好像是妈妈的声音,老妈跟姐姐不是住在外地吗?怎么会一声招呼都没有就来到我的家?马元峰张开了眼睛,扫视周围一圈,这不是我的家,我结婚的时候,把前楼和后楼都打通了,房间很大。他皱着眉头抬起上身,这房间似曾相识,这是我结婚前的住房,我大学毕业回到家里,就一个人住在这间屋子里的。对啊,床头紧贴着是一个书桌,窗外的阳光洒在桌面上,桌上靠着墙面用书夹夹放着我喜欢看的书籍。姐姐借房子住出去后,爸爸妈妈就让我一个人住在小屋。
我重生了!!!我又回到了90年代初!苍天有眼,让我年轻了20岁,是啊,我一生奋斗努力,结局却依然生活在前世那不堪的社会阶层里,我不服啊!苍天有眼,让我重新再奋斗一次。
菩萨,阿弥陀佛。
妈妈走了进来,见我醒来了,惊喜地说:“元峰,你醒了,把妈担心死了,你这次发高烧怎么这么严重呢?高烧39度多,一直不退烧,你昏睡了整整一天。”
马元峰很惊讶,怪罪地问:“妈,高烧39度,为什么不带我去医院看呢?你们不舍得花钱给我看病?”
妈佯怒地说:“你怎么想得出来的?我们怎么可能不给你看病呢?昨晚打了半夜的点滴,然后我和你爸叫了辆出租车,把你接回来。医生说打了点滴就不要再给你吃药了,”她瞥了他一眼,“你爸一晚上没睡,今早又上班了,我们真是好心没好报,你还说我们不舍得花钱。”
哦,老爸老妈忙了一个晚上,太辛苦了,以后你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因为我有两世的人生经验。想起前世的爸爸妈妈晚年过得并不幸福,身体很不好,经常去医院治病买药,养老金不够用。马元峰微笑地说:“妈,我跟你开玩笑的,以后,儿子一定让你们好好享福。”
妈妈高兴地笑了起来,抚摸儿子年轻的脸庞,“有你儿子这句话,爸爸妈妈就满足了。你还是攒钱先把老婆娶回家吧。”她抬手摸了下她自己的额头,惊讶地说,“烧退了,怎么这么灵?这次看病的这个医生很有水平,说让你回家就是睡觉,什么药都不用吃。”
能不灵吗?那是菩萨显灵,他心里暗暗地想。
“喝点水吧,毕竟一个白天都没吃东西了,先喝点水,想吃什么?”妈妈关切地问,“要不烧点稀饭,妈妈去买点太仓肉松,你挺爱吃的。”儿子身体康复了,妈妈心里特别的舒畅。爸爸妈妈真好,过去马元峰从来没有这个感觉,但在前世,自己也养育着一个9岁的儿子,他自然就能体会到妈妈对儿子的舔犊之情。
“妈,没事,你不用专门为我烧什么菜,你们今天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他懂事地说。
这儿子怎么生了一场病就这么懂事了,太奇怪了,高烧把他的脑子烧好了,神经搭好了。妈妈高兴地说:“好的,好的。”
马元峰已经在家休息了二天,爸爸妈妈并没以为这有什么不妥,高烧39度,对人的伤害还是很大的,白细胞会大量损失,胃口大倒,吃什么都没味,在家调理调理很必要。马元峰乘这二天的机会,查看了92年的时候自己最基本的情况,时间太久,在许多细节方面已经很模糊,需要一个人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熟悉起来。
要赶快找工作,我要珍惜上帝给我的每一分钟,马元峰用家里的电话打了114询问了人才交流中心的地址,拿出中海市地图,查看了交通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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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公交车去人才交流中心,对,当时中海还没有地铁,马路上到处是红色的夏利出租车,人才交流中心是新建的一幢大楼,九十年代初期,社会上有大量下岗职工和待业的大学毕业生,交流中心的一楼大厅里人很多,靠墙一大圈都是简易搭建的职业招聘咨询摊位。马元峰环视大厅一眼,径直走向招聘摊位。
二家保险公司在招聘保险从业人员。保险公司是干什么的?他们招业务员干什么工作?绝大部分国人对保险公司及保险事项一无所知,当时,中华大地虽然已经开始经济改革,但很多方面依然还是计划经济的模式,保险与平民百姓真的没有交集过,百姓在生活中的各项内容根本与保险公司没有关系。
一位穿着西装戴着领带的男子站在马元峰的身旁,亲切地微笑着,“我们保险公司的业务员收入是很高的。是从保险费中提成。保险费是什么?保险费就是客户买保险的钱。先生像你这样的面相一看就是做保险的料。”
马元峰抬头看了一眼公司名称,转首又看了一眼斜对面一家保险公司民安运泰运泰保险公司,朝领带先生礼貌地点点头,来到民安运泰运泰公司摊位前
保险公司招聘人员许晓婕一身职业装,耳垂戴了耳钉,戴耳钉在市面上还是很时髦的。她亲切地朝马元峰微笑,涂了口红的双唇很性感。
“应聘人员需要什么条件呢?”马元峰试探地问,如果自己不符合条件,那就别在这里瞎耽误工夫。
“学历大专以上,工作态度认真、勤奋……”许晓婕亲切地介绍,“先生是什么学历?”马元峰知道许晓婕问这个问题就是向谈话对象开始下力气招募了。
“我是本科学历,中海人。”马元峰说,他觉得许晓婕有亲和力,他愿意与她交谈。
“有工作经历吗?”这是一个很轻松的问题,是为后面的关键话题做的一个铺垫,把交流的气氛既轻松又正规。
“有的,大学毕业工作了二年,刚辞职。”他既轻松又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