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罪村的人…难怪身上的衣服看上去和附近的村民不一样,全都穿得一模一样。
这么说来,今天那两个尸体是他们村里的人。
南十蓁没有再追问下去,把半只鸡切了拿给李小聪,让他拿回家。
李小聪是个心直口快的,没有立即接到手里,反而大声摇头说:“南大娘,我娘说了,不能总是要你们家的东西,你们自己也要留着吃。”
“拿着吧,前两天杀的那两只还没吃完呢。你娘经常给我送吃的,这叫礼尚往来,懂了吗?”
李小聪这才大大方方地拿到手里,爽朗地拍了拍胸脯:“谢谢南大娘,以后我家有好吃的,我一定给你送来。”
两个孩子原本在院子外头玩闹,到了做晚膳的时辰,李寡妇在自家院子里叫了几声,李小聪听到就回家去了。
南十蓁想让他们过来一起吃饭,李小聪拒绝了。
他说:“南大娘,我们家就只有两个人。我娘亲不喜欢在别人家吃饭,如果我不和她一起吃饭,她会难过的。以后等她愿意过来了,我再和她一起过来。”
做晚膳的时候,南十蓁欣慰地笑了笑:“小聪这孩子,是个孝顺的,以后长大了,若懂得感恩李大姐,李大姐就可以开始享福了。”
他比敦儿大差不多两岁,也比敦儿高了差不多两个头,长得快,看上去像七八岁的孩子,说话也直,带着男孩子该有的爽快性子。
李大哥以前也是个爽快的,心肠热,是个不错的男人。
李大姐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用晚膳的时候,那些人又经过院子外头,那个妇人嘴里一直叫着小五小五,喊得嗓子都哑了。
院门半开,南十蓁看见几个男子手里抬着简陋的木架,上面放着两个尸身,从外头缓缓经过。
哭声持续不断,响了良久才停下来。
天色渐晚,南十蓁独自站到院门外头,看着奔流的河水,发现河边有十几个村民正在修复断裂的木桥。
李寡妇也站在家门口看着,她看见南十蓁后,朝她走了过来,连连叹息几声。
“这条河,也不知道带走多少条人命了。今日那个孩子,听说是家里的独子,在河边抓鱼的时候上游突然发了洪水,不小心被冲下去了。她的母亲哭晕了几次,是个可怜人。”
南十蓁心里亦觉得悲凉,悠悠道:“只能节哀顺变了。”
“听说那个男子,长得非常奇怪,浑身是毛,像猴子一样。不是一罪村的人,当时那个孩子掉到水里的时候,他突然从附近的树林蹿出来,跳到河里救人了。那些村民不认识他,但从其他孩子口中知道了来龙去脉,也把他带走了,可惜了。”
和一罪村一同前来的,还有附近村子的其他村民。有两户人家的孩子也找不见了,听说三水村河边出现了尸体,急匆匆地赶过来,却没有看见尸身。
有些人和三水村的村民认识,又善谈,他们离开的时侯,和那些开口询问的村民聊了一会,正巧被里李寡妇听到。
南十蓁心里突然咯噔一跳,一个被自己遗忘已久的人慢慢浮现在脑海,她问道:“全身是毛?那个人是不是只露出一双眼睛?”
“确实如此,想起来和曾经出现在村里,暗中恐吓大妹子的听上去还是同一个人呢。听说有人见过他,就住在附近的山上,无家可归,也没有亲人,他为了救那个孩子才死的,一罪村的村民心地善良,应该会好好安葬他的。”
若真是那个消失已久的野人,只能说天意弄人。
他吓了自己这么多次,没想到心存善念,以这样的方式离去了。
两人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在外头站了一会,看见今日浮现尸体的地方,东西村的几个村民拿着纸钱和香,在那里烧着,嘴里似乎念念有词。陈奶奶也在那儿,似乎在驱邪。
别的村子的人,尸身被冲到了这儿,怎么说都是不太吉利的,那些村民虽然不害怕,可也生恐染上了晦气。
等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东村的村民也从河边赶回来了。
“哎,年年都下大雨,年年都有人死,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
“别说了,看来咋们这村子啊,风水不好。要不然也不会总遭受这份罪。”
“今天还好,死的是别村的人,接下来也不知道会不会轮到我们自己身上。”
“呸呸呸,胡说什么,这样的晦气话不能说出口。要我说啊,还真是风水的问题,村里有宰星,有缺胳膊断腿的,还有寡妇,能不晦气吗?”
“只可惜死的都是善良的人,那些该死的一个也没走。”
几个村民连连叹气惋惜,从两人旁边不远处的一条小路走了过去。
话中提及她们,南十蓁顺声望了一眼,看见那几个人一直往前走,没有注意到她们。
“大妹子,天黑了,进屋去吧。过几天出太阳了,河里的水应该也都退了,希望村里别出事了。”
南十蓁点头称是,进了屋里。
第三天晚上,村里又有噩耗传来,听说东村的一个孩子,和其他小孩在一起玩闹的时候,不小心落水了,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气息了。
木桥修好了,住在西村的村民听说后,那些亲戚赶过去安慰。
南十蓁心里担忧爹娘,到东村探望的时候,路过那家人的附近,听见哭声从里面断断续续传了出来。
她一路走到南家,南夫人和南有道正在用晚膳,看见她们来了,连忙招呼着她们坐下。
南家也受损了,但损失并不惨重,院子里头晒着许多被大雨弄湿的东西。
在南家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南十蓁到南老爷子院子里打了一声招呼。
南夫人告诉她,自从南老夫人的头七过后,南老爷子就一个人闷在屋里,平日里他们叫他吃饭,他也不愿意走动,就一个人在屋里独自吃吃喝喝。
南十蓁看见他的时候,整个人苍老了不少,坐在长椅上闭目歇息。
南老爷子看见他们母子两人,难得开口说话:“前几日发了大水,南家被淹没了,不过我这老头子的身子,还硬朗得很,撑到了现在。方才听说这两天死了几个人,多看着小敦,别让他出事了。”
南十蓁应声,把半只鸡拿给他,便出门了。
“丫头,这几日村里不太平,回去之后烧几只香,好保佑家人安宁。对了,你要好好看着敦儿,别让他出事,隔壁的小刚今日突然没了,黄大当家的在外头上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看来是见不上最后一面了。”南夫人又仔细叮嘱了几句,南十蓁这才回西村。
刚走出几步,看见黄家人抬着一个小木架,上面盖着一块白布,急匆匆地往外走。
按村里的习俗,小于十五周岁死去的男孩和十三周岁以下逝去的女孩,是不能入棺的,大多是家人随意在村子附近挖个小坑,趁着人少的时候,带着他所有的衣物连同人一起埋了。
黄大娘在前头低声抽泣,后面跟着三四个本家人,很快就往东村的反方向离开了。
南十蓁带着裴小敦匆匆赶回家里,唏嘘不已。
前几日在海边的时候,那孩子还向他借过火呢,没想到就这么走了。
第四天早上的时候,太阳出来了,地面几乎都干了,南十蓁喂鸡的时候,发现鸡笼里死了一只鸡,赶紧把它拿了出来,发现它的身子已经僵硬了。
同一个笼子里的其他鸡也有些异样,她检查了一遍,把那些看上去没事的鸡放到另一旁,那只死鸡则被她拿到外面扔了。
她想把那只鸡扔得远远的,途中看见李寡妇走在前头,周围也有几个村民拿着几只死鸡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