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渐渐归于平静。
随着道士一声令下，棺材徐徐抬出了南家。
一行浩浩荡荡的人群，跟在棺材后面，哭声响彻村子。
“娘亲，曾外祖母她真的不舒服。”裴小敦还固执于刚才的话，生怕她不知道似的，又说了一句。
南十蓁看见送葬队伍走远了，才蹲下身子叮嘱道：“敦儿，话不能乱说，爷爷听了会不高兴的，以后不能再说了知道吗？”
南十蓁有些懊悔了。
今日奶奶下葬，南家所有子嗣都要参与，她才把敦儿带了过来，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本是无心的一句话，在这种时候可是天大的忌讳，指不定以后还会在爷爷心里留下一个疙瘩。
“可是曾外祖母真的不舒服。”裴小敦皱眉，执意于刚才的那句话。
看见他语气如此固执，像个大人一样不愿松口，南十蓁想了想，认真地问道：“怎么不舒服？”
裴小敦糯糯地应道：“曾外祖母的腿压到了，她不舒服。”
南十蓁惊讶不已。
“你说的是真的？什么东西压到了？”
“敦儿也不知道，是奶奶说的。”生怕南十蓁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他紧紧抓着她的手，又道，“娘亲，敦儿没有撒谎。”
南十蓁心里一咯噔，赶紧左右张望一会，发现附近只有她们两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敦儿的话实在是太诡异了，可他不会撒谎。都说小孩子容易看见一些大人看不见的邪物，难道是真的。
南十蓁越想越心惊，认认真真地叮嘱着他：“敦儿，你把刚才看到的东西都忘掉。除了娘亲，不许告诉别人这件事情，知道了吗？”
“娘亲相信敦儿了吗？”
看见他期待地望着自己，南十蓁想了想，点头道：“娘亲相信。”
裴小敦得到回应，这才笑了起来。
……
直到凌晨，众人才渐渐散去，依次歇下。第二天一早，住在别村的亲戚吃过早饭以后便断断续续离开了，南老爷子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愿意见任何人。
一整天，南家都笼罩着一股诡异的气息，村里的人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们母子的一举一动，有的还背地里窃窃私语，讨论昨天的事情。
南十蓁听说，昨天送葬途中出了差错，不知为何抬棺材的人在半路摔了一跤，棺材掉在地上，棺盖也随之掉落在地。
三水村有个规矩，棺材未到下葬地点不能落地，不然会有血光之灾，除非棺材里的人出了事情，才能当众打开棺材。
那些道士把棺材盖上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南老夫人的腿上压了一块木头，是盖棺材的人不小心掉下去的。道士吓得赶紧拿开，所幸后来平安无事，一切都顺利地进行着。
裴小敦一语成谶，但道士临走前曾说过幸好及时发现，拿开了那块木头，要不然南家不日内就会面临灾难。因为道士的话，裴小敦这才没有遭到责骂，反而多了一些赞许和怀疑的声音。
众人这才知道，裴小敦的话是对的，他能看见邪物，打量的目光多了几分异样。
母亲是灾星，儿子也邪门得很，在村里还是头一遭出现这样的事情。
村民指指点点，南十蓁没有放在心上，若无其事地做自己的事情。
裴小敦年纪小，什么也不知道，和小丫他们几个小孩在院门外面玩闹。
村民离开南家的时候，南十蓁在厨房里洗碗，南夫人凑到她面前，说道：“十蓁，娘这心里慌得紧，今晚你回家的时候，给敦儿烧只香，别让他遇见不干净的东西。”
想着昨夜的事情，南夫人还是心有余悸，听着村民的议论，越发不安。
“什么邪物？敦儿是娘的曾外孙，两人心灵相通，娘身体不舒服，这才告诉她自己身体不舒服，都是自家人，都什么好害怕的。要我说，娘这是喜欢这个曾外孙。”
南有道提着客人送来的一大灌米酒走进来，在门外听见她们母子的对话后，还没放下手中的东西就不悦地说了一句。
“这么邪门的事情，不信也得信。要是敦儿出事了，我看你怎么办？有备无患，还是得小心些。”南夫人不悦地瞪了他一眼，继续道，“丫头，那些道士临走前留了几张符，等会娘拿给敦儿，让她防身。”
“娘子，不是我说你，你整天疑神疑鬼的做什么？都是自家人，这些话让爹听见了岂不是膈应人嘛。”南有道放下酒，不以为意地道，“丫头，别听你娘的。”
南夫人来了气，忍不住又和他拌起嘴来。
“我们娘俩自己在这说话，你哪凉快站哪去。赶紧出去客人送来的东西。”
南有道嘟囔一句，听见南立业叫自己，便抬脚离开了。
几个人收拾一起院子，整理客人送来的东西。末了，站在南老爷子门外接连不断地说话，安慰他。可他一声不吭的，吓坏了他们，南持家两兄弟以为里面出了事，正想硬闯，南老爷子突然开口了。
“都在外面待着吧，不用担心我。”
“爹，天色不早了，您好歹出来吃口饭吧。”
“是啊，爹，娘走了我们都很难过，可您这样不吃不喝的也不是办法，先出来吧。”
兄弟俩焦灼地盯着屋里瞧，却不敢硬闯。
南老爷子不悦地呵斥了几句，没人敢再说话。
南十蓁看着裴小敦儿突然有了主意，她在裴小敦耳旁说了几句悄悄话，又给南有道使了一个眼色。
所有人齐头望着裴小敦，知道了南十蓁的意思，催促着他进去。
裴小敦是个乖巧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不是说了吗？让我自己待一会，滚出去。”南老爷子看见门被打开，大声吼了一句。
裴小敦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怯生生地望着南十蓁。南十蓁一直点头，他这才弱弱地叫了一声：“曾外祖父。”随即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南十蓁的招数果然是奏效的，不知道裴小敦和南老爷子说了什么话，不多时他们祖孙两人走了出来。
南老爷子一直沉默不语，但总算是愿意出来吃饭了，众人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他们都知道南老爷子和南老夫人感情深厚，怕他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
戍时刚过，夫人吩咐南有道送南十蓁回家，南有道忙得晕头转向的，没空搭理她，南夫人只好自己跟着她们离开。
“娘，我和敦儿真的没事的，您不用送我们。”南十蓁停在院子外，婉拒她的好意。
南夫人执意要送，最后还是南有道出声阻止了她。
灵堂还有急需解决的事情，她脱不开身，这才作罢。
“丫头，赶紧回去，注意点。”说着，她把一个符塞到裴小敦怀里，仔细叮嘱了好多话，才目送她们离开。
母子两人走了一会，突然看见前面的屋子走出一个人。
那人紧盯着她默不作声。
“村长。”南十蓁事先打破僵局，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