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目光直接投射到顾芷身上，眼中显现出的分明是束手无策的愧疚。
认识傅云欢多年，她们自然清楚她腰间上的那瓶药丸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在别无他法才会使用的救命药。
那么多年下来，她用这瓶药丸的机会屈指可数。
当初她们询问之时她腰间时刻携带的是什么珍贵药丸的时候，平日里面温和的傅云欢立即面带灰色，告诉她们若非到了最后关头，这瓶药绝对不会出现在病患的眼前。
后来她们才知道，这是为了延长病患寿命而吞服的救命药，虽然有效，但是也意味需要服用之人半个脚已然踏入了鬼门关。
现下傅云欢诊断之后直接将药丸和着水让伯母吞下，她们怎么还能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傅云欢让陈玥服用了药丸之后，再度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过身。叹了口气，傅云欢不得不开口，“阿芷……”
看到顾芷平静的面容，傅云欢却是不忍心再说下去。
这样的氛围让人有些喘不过气。顾芷微微叹息了一下，打破这样的沉寂，“今晚我母亲能清醒过来吗？”
徐清深深的看了顾芷一眼，见她精神面貌却依旧相当的平稳缓和，神态也依旧安定不乱，然而认真的观察还是可以感觉到，顾芷现在整个人被微不可察的悲伤给包裹住了。
傅云欢听到问话，往后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陈玥，带着愧疚的摇了摇头。
顾芷意料之中的点了点头，忍着心中的悲悸，继续问：“明日呢？”
说完之后将目光牢牢的锁在了昏迷的母亲身上。
虽然心中在这件事情之中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但是看到昏迷在床的陈玥，顾芷表面虽然能强行镇定，但是内心的悲悸却是一阵阵的涌上来将她包裹。
傅云欢也看着床上之人，声音带着无奈和伤感，“也许能，也许不能。”
说完这不确定的话之后，傅云欢转过脸，然后抬起手，将手中的药瓶直接展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的视线都转移到药瓶的身上，清楚这药瓶作用的夏萝和徐清自然面露伤感。
宁嬷嬷目光热烈的看着这个药瓶，将这个药瓶视为最后的稻草，迫切的希望能因此而留有一线生机。
顾芷静静的看着她手中的药瓶，眸光不明。
傅云欢手中的东西，想到刚才傅云欢对着自己的那些举动，以及夏萝徐清二人在看到药瓶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神态……
在众人的静谧之下，傅云欢开口解释，“因为刚才服用的这两粒药丸，伯母也许还会再度醒过来一次，但是具体的时间，无从判断，全看伯母的意志力……”
即使是再好的药材，若是患者自身不积极，是不可能有什么作用的。
宁嬷嬷听到傅云欢的话，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涌了上来，视线模糊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主子，心如刀割。
在房中的摇曳的烛光之下，顾芷身形寂寥，眼睛也瞬间黯淡了几分，但是她一下子调整过来，坚定而勇敢充斥着墨色的眸子。
这样的时刻，她在脑海中的确是设想了无数遍，以为这样的设想多了，真正面对的时候自己能够完全的镇定，不会自乱阵脚。但是看着床上苍白的面容，她还是没能忍住，让心中的悲悸掀起一阵阵的惊涛骇浪。
顾宇瀚听到这样的话，也没忍住哭了出来。走到陈玥的床边拾起她的手，脸上的泪珠一颗一颗的滴落下来。
顾宇瀚和宁嬷嬷两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的悲伤之中，北苑的气氛一下子犹如冬季冰凉的雪水浇在心间，让人全身都察觉到这凉透了的心境。
顾芷自然不可能忽视床边哭得不能自己的二人，但是她对这样的情绪也是身同感受。
她有些难受的将目光投射到窗外的夜色之中，任由思绪扰乱于心间。
月光和烛光交杂在顾芷身上，借着光线可以看出她的神态安定，眸光带着几许坚毅，却又夹杂着几许愤然，身上散发的悲悸让人感同身受，然而这漫天的悲悸之间，却是蕴含着几丝凌冽的味道，这复杂的情绪让顾芷整个人看起来相当多面。
房内只有压抑着的低声啜泣……
徐清有些担忧的看着一言不发的，只是静静的看着外面暗沉夜色的顾芷。
“阿芷，生死有命，伯母定然不愿意看到你们因为她的病情而这般伤感……”徐清试图安慰顾芷，说出口之后却是也越发的觉得苍白无力，语气逐渐的弱了下来。
顾芷听到声音，沉静的心情一下子被拨动了那根紧绷的弦，“没事，你说的是对的。生死有命，而天命大概是不可违的。”
顾芷走过去将宁嬷嬷和顾宇瀚二人扶起来，然后正色道：“北苑不是今日才知道会迎来这个局面，不单单是我们几日知晓，娘也知晓。你们二人这般难过，若是她醒来之后得知，定然更是悲痛欲绝。”
顾芷吸了口气，接着说：“所以，我们姑且把难过放在一边，然后等着娘醒过来。让她安心而不是闹心，好吗？”
二人的啜泣声随着顾芷的一席话而慢慢减弱，宁嬷嬷看着自家姑娘坚毅的样子，心中又是一片荒凉。
即使顾芷现在表现的这般沉静稳重，但是她对于自家主子的感情，这些日子她可是看的真切。
怎么可能不担心呢……不过是因为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一定要撑着罢了
宁嬷嬷心中一痛，连忙擦干自己脸上的泪痕。
自家姑娘都能这么坚强，她的年纪大上三倍，怎么能让自己情绪给她平白增添困扰？
顾宇瀚也用手袖将脸上的泪珠擦掉，“宇瀚是男子汉，以后都不会哭了，姐姐你也莫要难过。”
细嫩的声音传入顾芷耳中，低下头看见顾宇瀚信誓旦旦的样子，顾芷心中强忍着的难过淡去了一些。
轻轻的摸着顾宇瀚的脑袋，顾芷对着已经平复好心情的宁嬷嬷道：“嬷嬷劳烦你先带宇瀚下去睡吧。”
宁嬷嬷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深度昏迷的主子，点了点头。
顾宇瀚却是有些不愿意离开，顾芷见状，连忙蹲下去，“姐姐等下有事要和三个姐姐说，”顾芷指着傅云欢、徐清和夏萝三人，继续说：“宇瀚今晚早点睡，明天早点起来看看娘亲好不好？”
顾宇瀚抬头，依旧有些踌躇。抬眼看了一下傅云欢三人，见她们三人皆是对着自己点点头，便拉起宁嬷嬷的手，朝着门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