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燕洲玉家,宋繁花一动不动地趴在软榻上,软榻上铺着厚厚的貂毛,韩稹正在为她拆满身的绷带,玉溪山、环珠、绿佩、风香亭、风樱、刘宝米、刘大刀,还有玉府的三个丫环都守在一侧,韩稹将绷带拆了一半,手顿住,抬头往这些人的面容上一一扫过,最后脸色不大好地道,“你们都杵在这里做什么?她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好了,以往你们每次都要盯在这里,因为她的身体还是伤着,我就忍着了,可这次不行,她的身体不能让你们看。”
环珠道,“奴婢打小就伺候小姐,有什么不能看的?”
绿佩也道,“奴婢也是打小就伺候小姐的。”
韩稹冲她们二人怒瞪一眼。
环珠和绿佩却不管,就站在那里不动。
玉溪山笑了笑,说,“小丫头的身体不能让我们看,那也不能让你看啊。”
韩稹道,“我是大夫。”
玉溪山轻啧一声,“是大夫就能看病人的身体吗?”
韩稹额头一抽,看一眼床上的宋繁花,哼一声,道,“谁让她伤的是身体。”说罢,又接一句,满满的嫌弃语调,“你们以为我想看?”
风香亭什么话都没,他之所以会跟来,完全是因为风樱,风樱的伤只有韩稹能治好,所以那天韩稹带着宋繁花离开后他也跟着离开了,只是,他没想到,宋繁花在马车上被韩稹抢救回来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问自己,不是问段萧,也不是问那天的伤亡,而是说,“去燕洲玉家。”
风香亭乍一听到这几个字,整个人都僵住了,在马车调头往燕洲行驶的时候,他有想过离开,他这一生从不曾愧对过谁,不管是苏项还是苏天荷,还是他的儿女,还是他的兄弟,他都问心无愧,可唯独,对玉家,对他的父亲,他无言面对。
风香亭不想回玉家,这种不想,不是情绪上的抵触,而是一种近乡情怯的害怕。
可害怕的情绪在触及到风樱死气沉沉的脸时,又不得不一力扛下。
他闭了闭眼,心想,你欠了什么,岁月就会让你还什么。
风香亭回到玉家,哪里都不走动,也不去看玉南王,就守在风樱床前,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风樱养了三个月,也完全养好了。
风樱站在宋繁花的床前,对韩稹道,“你不想拆的话就让我来拆吧?”
韩稹不干,冲她道,“你站一边儿去。”
风樱撇撇嘴,看一眼他落在宋繁花肩膀上的手,哼道,“要不是看在你救了我,救了宋六的份上,我非剁了你的手不可!”
韩稹冷笑,“就是剁也轮不到你。”
风樱冷哼,“确实,等我哪天见到段公子了,我肯定会如实告诉他的。”
韩稹手一紧。
原本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宋繁花听到段萧的名字,慢慢睁开眼,她不知道那天是怎么离开的,醒来的第一眼就是在马车上,后来多有昏迷,等真正醒来,到了玉家,问及韩稹,问及封啸天,问及江左,问及风香亭,问及风樱,问及刘宝米和刘大刀,竟没有一个人知道段萧的情况。
宋繁花无力笑了笑,便不再提及段萧。
可能他也负了伤,可能他也在养伤,而她若猜的没错,他已经回了京,京中有肖家,有薛家,还有温千叶,还有金虎符三军,他不会再出事。
只要一想到段萧不会再出事,宋繁花也就放宽了心,安心地养病。
养了三个月,满身的烧伤终于在韩稹日日夜夜尽心的照看下恢复的完好如初,只是头发没了,额头至左眼眼尾的地方被火烧的太重,留下了丑陋的伤疤,怎么用药都除不掉,最后,宋繁花也不让韩稹费心了,她想,留就留着吧,这也算是一个教训,一个深刻的记忆,提醒着她,云苏一天不灭,她与段萧就一天不得安生。
宋繁花又闭上眼睛,对韩稹说,“你要拆就快点,我有三个月都没出过门了,我要出去走走。”
韩稹看一眼她光秃秃的头,讥讽道,“就你现在这副鬼模样,出去能吓死一票人,你还是别祸害别人了,乖乖呆在屋里把头发养起来。”
宋繁花不耐道,“你到底拆不拆?”
韩稹哼一声,原本他还顾忌着她的身体会被不相干的人看了去,如今听她这般不好的语气,哪里还会管她是不是被人看了去,只管三下五除二,动作麻利迅速地将她全身的绷带都拆了,绷带一拆,就露出她全身恢复的完好如初甚至比之前还要娇嫩的皮肤。
当然,在韩稹将绷带拆完的时候,玉溪山别开了头,刘大刀立刻就缩到了门后面,还站在榻前的都是同性别的女子,倒也无伤大雅。
唯独,风香亭没避让视线。
这让韩稹极为恼火,他瞪着风香亭,“你是没见过女人吗?”
风香亭睃他一眼,没吭声,只对着宋繁花道,“既然你的身体养好了,那我就带风樱先回醉风城了,你在这里养伤也用不上她。”
宋繁花还没开口,风樱就道,“爹,我不走。”
风香亭冲她冷喝,“你闭嘴。”
风樱向来在自己坚持己见的时候都不会顺着风香亭,她要留下来陪着宋六就一定会留下来,她哼一声,说,“爹想走就自己走,反正女儿要留下来。”
风香亭哪可能让她留下来,风樱虽说长的不完全像自己,但多少还是遗传了他五六分的样貌,这三个月他没去见玉南王,玉南王也没来见宋繁花这些小辈,可到底,玉溪山看风樱的眼光格外的不一样,他现在不问不代表以后不问。
风香亭拽着风樱的手臂就把她拽了出去,风樱大呼大叫,可风香亭这次是铁了心要把她带回去,哪能依她?一路扣着她的手,半丝松懈都没有。
走出宋繁花所居住的奉青院,风香亭半丝脚步都不停,直接拉着风樱往府门外走,走出两步,被身后追上来的玉溪山喊住了,玉溪山冲他道,“风城主为何要这么急着回去?我看风姑娘挺想留下来的。”
风香亭转眼看着他,“多有打扰,我们也该回了。”
玉溪山看一眼风樱的脸,默默地压下心中的疑虑,淡笑地说,“风姑娘虽说养好了身体,但从燕洲到醉风城,赶马也得小半月,这路途遥远,颠簸不已,若风姑娘在路上身体又哪里不适了,可要怎么办?”
见风香亭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玉溪山又道,“虽然我玉家比不得权贵府邸,但多少也算是上乘富殷之家的,多腾一所院子,多养几口人自不在话下,主要是,我也很担心风姑娘,不想她中途因劳累又病倒了。”
风香亭抿紧薄唇。
风樱扯开他的手,走到玉溪山身后,也点头附和说,“就是,爹你让我再养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一定跟你回醉风城,我这背上的筋骨也才接好,再裂开的话女儿就要瘫痪了。”
风香亭瞪她,“尽说瞎话。”
风樱笑道,“那爹是答应了?”
风香亭语噎,看一眼玉溪山,又恨恨地看着风樱,心里无奈地低叹,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压根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若是住在玉家,很可能他苦苦隐藏了十几年的真相会被掀开,这不是最重要的,反正这些真相也没有见不得光见不得脸的,被挖出来也就被挖出来了,他担心的是,宋繁花在生命垂危之际哪里都不去,偏偏来燕洲玉家,想来她是早就做好了这个打算,她深知玉家是他的母家,风樱受了伤离不开韩稹,他又不放心风樱,是以,就必然要跟着踏上玉家,一旦入了玉家,宋繁花就必然有办法让他的身份暴露,让玉南王知道苏项抛弃他抛弃他的一儿一女,害他不得不女扮男装变成如今一副模样的前因后果,玉南王疼他如宝,如何会咽得下这口气,苏项死了,可苏府任在,那么,玉南王的怒火,就必然要冲着苏府去了。
风香亭越想越觉得这才是宋繁花住进玉府的真正目地,他冷紧着声音冲风樱道,“跟爹回去,爹保证不会让你在路上受一点儿颠簸。”
风樱很不明白地问,“为什么非要走?”
风香亭道,“城中还有很多事要做,爹不能离开太久。”
风樱道,“那你先回,我晚些时候自己回。”
风香亭大怒,“风樱!”
风樱从没见风香亭对她疾言厉色过,如今被他一吼,她一下子就愣住了,风香亭趁机拉住她,又要往外走。
玉溪山站在一边看着,越看越觉得这对父女有问题,风香亭虽然看起来很冷静,可他的行为,他的话,无一不再传递着一种迫切逃离玉家的意思。
逃?
这个字眼还是挺耐人寻味的。
玉溪山眯紧眼眸,想开口留人,可又不知道该如何挽留,他能用的借口,就是风樱的病,如今风香亭把这一切口都堵住了,他实在是想不到合理的借口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风香亭将风樱拖走。
玉溪山很遗憾,他总觉得风樱跟他失踪多年的姑姑很像,若她不留下来,他真的很难搞清楚。
正不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拆了绷带,又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披着厚厚披风的宋繁花走了出来,她对着风香亭的背影道,“我原是打算等伤好了就给风樱画雪域地图的,可你非要把她带走,那你就别想让她再得雪域地图了,我的话只兑现一次,不会兑现二次,她这一走,你们就甭想救回元喜了。”
她抱臂站在那里,明明顶着光秃秃的头,明明额角眼尾的地方丑陋狰狞,却掩饰不住她身上从容淡定的光芒。
玉溪山眨了眨眼,摸着下巴暗道,两年多不见,这小丫头杂长成这般了呢?好像没长残,倒是长精了,他看一眼宋繁花,又看向往外走的那两个人,然后,就看到风香亭停住了脚步,一脸怒气冲冲地转过脸来,冲宋繁花瓮声瓮气地道,“元丰已经去找元喜了,他必然能找到。”
宋繁花慢条斯理地笑道,“是吗?”她掀眉道,“从我离开醉风城之后,元丰应该就出发了,粗略算一算,这也有四个多月了,他找到了吗?”
风香亭一噎,是,元丰还没找到,连雪域的方向都还没摸清楚,但总会摸清楚的!
他深深吸一口气,心里是这样想的,脚步却如灌了铅一般,愣是迈不动了。
他咬牙切齿地瞪了宋繁花一眼,气哼哼地松开风樱,不再走了,回到玉家为他跟风樱还有刘宝米和刘大刀腾出来的小院,关上门,不再出屋。
风樱见她爹被宋繁花气的都要升天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宋繁花瞪她,“不孝女。”
风樱道,“我还真没见我爹气成这样过,哎,你说你,他是我爹,也是你爹,你做什么老是气他?”
宋繁花道,“是我要气他吗?他明知道你现在的身体不能奔波劳累,他还要偏要带你去犯险,你若真在路上有个什么事,他哭都来不及了,我气他还是轻的。”
风樱笑着走过来,扶住她的肩膀,对她问,“窝在屋里窝了三个月,窝坏了吧?你想去哪里逛,我陪你。”
宋繁花笑道,“来了这么久,还没拜见玉南王呢,你随我一起去见见主人家。”
风樱歪着头,看着玉溪山,问,“玉家的主人,不是玉少爷吗?”
玉溪山接话说,“我是接掌了家业,但我祖父还健在的,只不过很多年都不愿意出来了,所以,一般人知道他的很少。”
风樱问宋繁花,“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繁花撇嘴,“因为我宋府与玉府有很多年的生意往来,我打小就认识玉溪山,自然也知道玉南王的。”
玉溪山摇头失笑,“都说了,不能直呼名称,得叫哥。”
宋繁花哼道,“想得美。”
玉溪山苦笑,冲她道,“我祖父这两天不在这,去隔壁国度去了,等他回来了你再去向他问好,现在你想干嘛就去干嘛,我要给芙蓉和轩辕发封信。”
宋繁花问,“给他们发信做什么?”
玉溪山看着她脸上狰狞丑陋的伤疤,说,“给你治脸。”
宋繁花伸手摸摸额角眼尾的疤痕,冲环珠说,“你去给我拿个镜子来。”
环珠应是,下去拿镜子,镜子拿来,宋繁花站在院中对着自己的脸照了照,当看到那一边脸上小半截被这疤痕毁去的脸时,她气的将镜子一摔。
环珠立刻弯腰将镜子捡起来。
风樱道,“别气啊。”
宋繁花道,“我能不气吗?我好好的一张脸!我……”她气道,“给你脸上弄这么丑的疤,你乐不乐意?”
风樱道,“若是能捡回一条命,留个疤又算得了什么呀。”
宋繁花当然知道,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尤其,她若是变成这副模样了,段萧会不会真嫌弃她了?本来她就觉得自己干了太多让他嫌弃的事,宋繁花一想到往后自己的脸要变成这样了,心里难受的要死,原本想要逛一逛的心思完全没了,扭身就往奉青院走。
风樱道,“不去逛了?”
宋繁花没好气地道,“韩稹说的对,我这么一副鬼样子,出去了只会吓人。”
风樱一噎。
环珠和绿佩都是满脸担忧地跟在她的身后。
玉溪山顿了顿,见宋繁花气成这样,心想,还是小丫头,爱美,毁了容心里自然不好过,不过,芙蓉和轩辕都是出名的美刀手,应该能将她脸上的疤痕治掉的。
玉溪山回书房,写了两封信,一封发给芙蓉月,一封发给轩辕凌,当这二人接到信,看完了信的内容,知道了宋繁花所经的事之后,芙蓉月收拾了自己的颜霜盒,动身往燕洲来了,轩辕凌倒是拿着信看了很长时间,这才不急不缓地起身,带着宁北,来到燕洲。
虽然芙蓉月先动身,轩辕凌晚动身,但先到达燕洲的却是轩辕凌。
轩辕凌到了玉府,玉溪山亲自到门口迎接,见他从马车上下来了,他打趣道,“我以为你不会来呢。”
轩辕凌没理他,只问,“小丫头呢?”
玉溪山道,“在奉青院,天天抱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脸。”
轩辕凌挑了一下眉,“她那么能作,没把命丢了就不错了。”
玉溪山笑道,“谁说不是呢。”
轩辕凌瞪他一眼,抬步进了奉青院。
奉青院里,宋繁花唉声叹气地趴在石桌上,一面看着自己光秃秃的头,一面看着自己的脸,愁闷地道,“环珠,你说我变成这样了,段萧还会不会要我?”
环珠道,“段公子与小姐是有婚约的,他就是嫌弃也得娶。”
宋繁花一听,顿时眼眶就红了,“你的意思是,他真的会嫌弃我?”
环珠一愣,慌忙改口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的意思是段公子不会嫌弃你的。”
宋繁花知道她说的是安慰的话,可还是略感欣慰,只是,这抹欣慰感还没包裹着全身,就被另一道男声打击的破碎不堪,“你这么一副鬼样子,是个男人都会嫌弃,不嫌弃你的,那肯定不是男人。”
宋繁花听到轩辕凌的声音,猛地一顿,她扭头,看到走过来的人真的是轩辕凌,尤其,他刚刚说什么?是个男人都会嫌弃?她恨恨地想,所以从小到大,她极讨厌跟这个男人说话,嘴巴毒辣的比蛇还要狠三分。
宋繁花哼道,“你怎么来了?”
轩辕凌不答,只看着她光秃秃的头顶,慢悠悠地道,“小小年纪,就看破红尘,想要遁入空门了?”
玉溪山噗呲一笑。
环珠和绿佩都小心地向他喊一声,“三公子。”然后眼观鼻鼻观心,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主要是,每次这位三公子一来,她家小姐都会发飙。
宋繁花被轩辕凌这句话噎的不行,气闷道,“我就是当了尼姑,也不管你的事。”
轩辕凌点头,“确实不关我的事,我就是陈述一下事实。”
他走过去,找了个石椅坐下。
宋繁花哼一声,扭过头不搭理他了。
轩辕凌冲她的脑后壳说,“脸转过来。”
宋繁花不转。
轩辕凌又道,“你喜欢什么花?”
宋繁花蹙蹙眉,不解,还是转过脸来问,“干嘛?”
轩辕凌看着她额头到眼尾处的伤疤,仔仔细细地凝视了好一会儿,这才道,“给你画朵花。”
宋繁花道,“画什么花?”
轩辕凌伸手指了指她的脸,“让你变好看的花。”
宋繁花额头一抽,“我本来就好看!”
轩辕凌意味深长地说,“哦,那你就是我看过的最为丑的美人了。”
宋繁花一噎,极为气愤地拍桌而起,只是,手刚拍在石桌上,还没站起来,那手就被轩辕凌按住,下一秒,身体猝然一倒,在脸险险要砸向石桌的时候,轩辕凌沉声喊道,“宁北。”
宁北立刻出手,一柄横枕挡在了宋繁花脸下,顺势的,被卡住了,堪堪露出她疤痕显露的那一块。
宋繁花大怒,“轩辕凌!”
轩辕凌沉声道,“别动。”
宋繁花怒道,“不许你对我的脸动刀!”
轩辕凌面无表情地道,“知道我要动刀那你就听话点,不要乱动,要是把你脸划花了我可不管,到时候你真丑到让那个什么段公子嫌弃了可别怪我。”
宋繁花不敢乱动了,她只说,“你要画就给我画好看点!”
玉溪山忍不住的笑道,“轩辕的画刀手很厉害的,只会把你画的好看,不会画的难看。”
宋繁花闭上眼睛,说,“画樱花。”
轩辕凌不作声,让宁非给宋繁花施了麻醉药,又遣退了环珠和绿佩,独留玉溪山在身边,整整三个时辰,轩辕凌全神贯注,一丝一毫的分神都没有,三个时辰之后,原本疤痕丑陋的地方出现了一朵彬彬如生的樱花,樱花很美,开在眼尾,从额头逶坠下来,纷艳惊天。
轩辕凌收起刀,接过宁非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说一声,“好了。”
玉溪山瞅一眼宋繁花,说,“麻醉还没散吧?”
轩辕凌道,“嗯。”
玉溪山把环珠和绿佩唤进来,让她们把宋繁花抱到屋里去,宋繁花麻醉没散的时候不感觉到疼,麻醉一散就觉得疼死了,可疼也得忍着,忍了一晚上,因为疼痛,晚上也没能睡好觉,第二天白天不疼了,她就呼呼大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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