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何尝不怕呢?”
杜明烨苦笑一声:“这天底下怕是没有第二个地方比帝王家要让人觉得危机四伏的了。”
“是危机却也是转机。”
一直沉默的夏瑾此刻终于忍不住插嘴道:“明烨,若是你愿意,现下你所经历的危机不过是一盘小菜罢了。”
“够了。”杜明烨皱眉,冷声制止:“不要再说下去了。”
“是。”夏瑾虽然不甘,却也不敢造次,只能沉声应了一声。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凝固,杨有志看着面色不善的夏瑾和杜明烨,又看了看与自己一般有些不知所措的林安晴,他低声道:
“这个时辰,小年该醒了,我去看看他,顺便让他将昨儿学的功夫温习一下。”
“有劳杨大哥了。”林安晴听得杨有志的话,知晓他是为了缓和局面,连忙顺着话应了一声。
杨有志一走,屋子里顿时再没人开口说话,林安晴见着杜明烨和夏瑾的脸色都有些不好,心头虽然很想要说些什么来调节气氛,却到底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就在林安晴心中窘迫,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时喜轻轻地敲了敲房间的门。
“安晴,你在屋里么?酒馆外头来了一辆马车,说是来找你的。”
“来了!”如蒙大赦般,林安晴连忙起身前去开门,时喜口中的马车该是来接他们回桃花村的。
“夏瑾,那你就不必回村子了。”
杜明烨面色稍好了几分,他叹了口气,缓缓道:“这段日子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一段时日吧。”
“可是……”
夏瑾皱眉,自打跟了杜明烨,他从来没有半刻想要休息。
杜明烨抬眸,看了眼门口处的林安晴,浅浅叹了口气,转而以只能够让自己与夏瑾的声音道:“夏瑾,你想要我做的事情我会考虑。”
夏瑾眼睛亮了一下,但旋即便黯淡下去,他的目光随着杜明烨看去,刚好可以瞧见林安晴。
于是他冷了声音,脸上的愁绪更深:“是因为那丫头?”
回应夏瑾的是杜明烨朝着林安晴疾步走去的脚步声。
“安晴,我刚听说这辆马车是回村子的?”
时喜犹豫着开口,眉目之间很是惆怅。
“嗯,怎么啦?”
“没……”
时喜连连摇头,赧然失笑:“刚才突然听车夫提起桃花村,只觉得我似乎有好多年没回去过了,也不知……”
说着话,时喜不觉连忙将之后的话打住。
当初林安晴费了那么多工夫将自己从萍湘楼救出来,可不就是不愿意让自己和家里头的人再有来往,现在自己居然会对他们有所念想。
“想回去看看么?”
林安晴只当自己没瞧见时喜脸上的失落,她笑道:“时喜姐,这么多年没回去了,该也是想要回去看看的吧?”
“算了吧。”
时喜摇头苦笑:“我回去让人看笑话么?”
“话不能这么说的。”
林安晴连连摇头,她试图说服时喜,可一想到有些观念对于时喜这样的女人而言是根深蒂固的,而且时喜不愿再和她家里头的人见面,林安晴实在是求之不得,便很是识趣的闭了嘴。
“一路小心。”时喜的唇角扯出一抹浅浅的笑。
杜明烨和林安晴将将上了马车,杨有志便拿了一条棍子出现在了时喜的身旁。
“他们走了?”
“嗯。”时喜点点头,对于杨有志的突然出现并不怎么意外。
“希望他们这一行顺利吧。”杨有志半眯着眼,浅浅的叹了口气。
“嗯?”时喜皱眉,不太明白杨有志的意思。
“那丫头太单纯,我总觉得她扛不住。”
“杨大哥说的可是她与杜夫子之间的事情?”
时喜微笑,浅浅道:“杨大哥多虑了,安晴她远比你我想象之中的还要勇敢许多。”
“你都知道?”杨有志闻言,心思一沉,看着时喜的目光多了几分戒备。
“知道什么?”
时喜幽幽地叹了口气:“安晴和杜夫子都是要强的人,这么些年我也没听人说起过杜夫子的家人,想来杜夫子家的家教该是十分严厉的。”
说话间,时喜不自觉的又叹了口气:“安晴不懂太多礼数,这回夫子朝着林老爹求亲,若是成了的话,安晴与他父母见面该也是很快的事情了吧。”
“是。”
听了时喜的话,杨有志脸上的困顿消失无踪,他觉得自己到底是多疑了。
像时喜这么半辈子都在青楼里头度过的女人,若是当真有什么本事也不会靠着林安晴才能够从那里头逃出来了。
“希望安晴和杜夫子一切都好才是。”
时喜喃喃道:“安晴从小便单纯的紧,我是真怕她以后被为难。”
“不会的。”杨有志浅笑着摇了摇头:“杜明烨那般在乎安晴丫头,哪里会让人为难她?”
“也是。”时喜点点头,旋即忽然怔住。
“杨大哥……”时喜忽然收敛了脸上的情绪,她犹豫地看着杨有志,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怎么了?”
“杨大哥有在乎的人么?”
“怎么突然这样问。”
“就突然想了起来。”
时喜赧然一笑:“有一回你教小年功夫的时候,你睡着了,那时候我在你旁边听见你在睡梦间叫了一个姑娘的名字。”
“姑娘?”杨有志的脸渐渐变了颜色。
“嗯,一个叫做孔瑶的姑娘。”
时喜有些紧张的抬眸看向杨有志:“那位孔姑娘是杨大哥很重要的人吧。”
杨有志沉默了许久,终是浅浅叹了口气,然后朝着时喜浅笑道:
“我去看看小年功夫练得怎么样了。”
“那姑娘该是很好的吧。”
见着杨有志仓皇离开,时喜的眸子里染上一丝愁绪,她扯唇苦笑,下意识地从衣袖里掏出一张丝巾。
那是前儿个在与杨有志和小年一起出去买糖人儿的时候,杨有志瞧见时喜的脸脏了,特意买给她的。
时喜当然知道那不过是杨有志的一个善意之举。
但偏生就在那一刻,时喜动了心。
时喜觉得依照自己的身份,此生该是不配再拥有任何人的感情,她也不奢望能够得到谁的喜爱,可偏她却在意起了杨有志。
听到杨有志叫孔瑶的名字当然不是偶然。
一想起昨儿夜里,她辗转反侧,只是单纯的想要在外头吹吹晚风,却是鬼使神差般的走到了杨有志的屋子外头。
也就是那时,她听见屋子里的杨有志喊出了孔瑶的名字。
将那张小小的方巾攥紧,时喜勾唇,笑的苦涩:“若不是千般万般好,怎么会让你念念不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