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外，石河西岸。那边连营百里，旌旗招展，厮杀声间歇有无。
李自成率领的大军在二十一日到达这里，简略安营之后，他便派了一些人马火速攻击关外的一些据点。在上午的交战结束之后，他已经初步试探出了吴三桂的战力。
石河西岸的战斗结束后，双方的骑兵部队在经过了小规模的厮杀已有些疲惫，便各自鸣金收兵，回营汇报战果，分析对手实力，为接下来将要进行的大战做好准备。
李自成的中军营帐内人头攒动，军中各类大小首领集聚于此。
“真没想到，吴三桂竟然敢正面同我们交锋！”郝摇旗对刚刚的骑兵战斗还心有余悸，吴三桂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作战决心，似乎他一点也不顾及正在己方营中软禁的父亲吴襄和其他的家眷。
“我看，他们这是死鸭子嘴硬。下午用大炮轰死他们！”刘宗敏恨恨的说道，他有点丢面子，骑兵交锋时大顺有点不占便宜。
李自成也在沉默着，不过他在压抑自己的怒火。那吴三桂本就是骑兵起家，关宁铁骑的威力自己也没少领教过，到最后笑着的不还是自己？
“朕麾下十万雄兵，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上午那只是稍微试他一试，我们尚且夺走了他立在关外的堡垒。下午只需一鼓作气即可拿下这里。传令下去，命白广恩、唐通率所部两万人从一片石出边立营，断吴三桂退路。权将军刘宗敏率六万人对西罗、北翼和东罗城猛攻。我们齐头并进，朕不信拿不下关口！”李自成心里有气，不只是吴三桂毫无投降之意，更因为他这区区七万人也敢列阵冲锋，丝毫不惧怕自己的兵锋，还因为他被吴三桂耍了，吴三桂在中途派出的山海关士绅、儒生李友松、谭邃寰、刘泰临、刘台山、黄镇庵、高选所带来的假消息拖延了很多时辰，浪费了战机。虽然这些人现在已成了刀下亡魂，但李自成仍觉得不解气。
“一定要拿下此地，否则有何脸面在士卒前立身。”他想着。
……
多尔衮的大军出发之后马不停蹄，一日之间已到翁后。
在这里他又遇到了遇吴三桂使者，看样子，这次吴三桂是真的急了。
应付了使者之后，吩咐人送下去休息。多尔衮在马上看着地图，良久，他一挥马鞭，指着前方道路说道：“我军从锦州出发，经连山、宁远一带下来，现在距山海关不过一日路程。吴三桂的情况不是太好，但本王决定耗他一耗，消耗他和李闯的实力，到时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你们以为如何？”
他麾下的将领此刻也已簇拥在他身旁，多铎和范文程是两个重点的询问对象。多铎回答道：“大哥……睿亲王做的对！就应该好好惩戒一下吴三桂，以儆效尤。”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是看着范文程的，显然是对汉臣心存芥蒂。
范文程怎会不知他的眼神意义何在，但他依然唱了反调：“臣以为，此举不妥。”他停了一下，看了看多尔衮，又说道：“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如果吴三桂力不能敌李闯，而我军又按兵不动，只怕他会做出极端的处置手段。而且山海关内部并非铁板一块，那山海关总兵高第手里的兵马未必肯听吴三桂的指挥，一旦军心动摇，山海关可能会易手给李闯。那时李闯军心正壮，我军再去攻关也必须费大番力气。还请王爷三思。”
“先生说的有道理，本王既有入关助我大清定鼎江山之意，确实不该有如此小人度量。但先生也知道，那吴三桂和城内虚实我们不甚明了，贸然前进恐怕也不利。多铎，你先领前锋营进至关外十五里处，观望形势。先生觉得如何？”多尔衮说道。
“王爷英明！”范文程恭敬的回答。
“谨遵睿亲王军令！”各个章京甲喇同时施礼道。
随后他们退出营帐，各自安排去了。
多铎的人马最先集结完毕，强行军之后，当夜就已到达目标地点。他登上一处山坡，向南远望：“探马可有回报？”
身边的一个马甲立刻抱拳禀报：“回郡王的话，奴才们已打探到李闯的大军已到达山海关下，和吴三桂所部进行了初次的交锋。那李闯攻占了罗城一座，但尚不能占据更多的地方。估计下午时分，两方将会进行攻防战。”
“睿亲王现到达何处？”多铎心里暗想，范文程说的没错，倘若再晚一点，说不定关口真的易手他人。
那回话的马甲继续说道：“睿亲王的兵马在我方后不足十里处，即将到达。”
“好，召集各固山额真，随我一同去迎接！”多铎命令这马甲去传话。
“奴才遵命！”马甲领了命，跨上战马，飞快地离开了。
多尔衮也不敢怠慢，在多铎拔营之后不久，他的人马也出发了。哨探报来说孔友德、尚可喜和耿精忠的汉军旗也快到了。蒙古各部的八旗也来了不少，眼下正是兵强马壮，底气十足。他略微估算了一下，己方人马大约有二十万人左右，凭借这些人，吴三桂不可能不被慑服。他的信使说的也很明确，请自己直接进关。
按他的设想，和硕英郡王阿济格、多罗郡王多铎率劲旅八万，将分别从南水门、北水门、关中门进入关内，再令吴三桂部系以白布为号任前锋。自己统帅大部人马待命，一旦情况不利，即行从后方杀出，前后夹击，一举击破李闯各部。
但现在唯一阻碍他的东西是，吴三桂的态度。吴三桂虽请求自己入关，却丝毫不提以什么名义归顺，这一点令自己很不开心。必须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些问题才行。
“范先生，你看，这雄关壮哉如斯！我大清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踏入关内土地，这是何等的光辉时刻！”多尔衮在欢喜岭扎营之后，命各部迅速做好战斗准备，自己带了一班汉臣登高望远。
这里除了范文程之外，还有刚刚星夜疾驰到达不久的孔友德、尚可喜和耿精忠。
几人纷纷赞颂：“王爷为大清立此不世战功，可喜可贺！臣等佩服！”
哈哈哈哈......
多尔衮大笑起来。
八旗各部在自己的固山额真和甲喇章京以及牛录章京和参领佐领指挥下，列好的阵势。只待天亮之后发起进攻。
........
李自成有些着急了。
大顺军昨日攻坚一昼夜仍未能夺关，现在黎明到来，只能靠野战获胜了。他压上了全部的兵力，自角山至渤海，李字旗号遍地都是。大顺的将士布成一字长蛇阵，列出决战架势。
一天了，士卒都有些疲惫。但是他们仍保持着旺盛的斗志，京师的一切仍在眼前，皇上已经说了，打下山海关，里面的金银财宝谁抢到就归谁。
“宋三，这下子你没法和我抢了”刘老七抱着一具冰凉的尸体，喃喃自语。
这尸体正是讲黄段子的宋三，昨晚的攻城战大顺军伤亡不少，可是未能拿下关城，只占据了关外的北翼城和东罗城。
刘老七回忆起晚上事情：
冲啊——
冲锋的呼喊仍回荡在耳边。
放箭！放箭！开炮！开炮！给老子冲，杀！
无数的士兵蜂拥而上，扛着盾牌，拿着腰刀。也有人架起云梯，推着楯车，一股脑的向关城涌去。
轰轰轰......嗖嗖嗖......乒乒乓乓......
杀红了眼的士兵挥舞着刀，砍向和自己装束不一致的人。
噗通！是尸体掉落护城河水中的声音。
“啊......呀......嘶......”受伤的士兵大声的惨叫着夹杂着战马的悲鸣，仿若一幅人间地狱的景象。
火把灭了再点燃。云梯倒了再架起。滚木礌石落下来，咬着牙去承受冲击，冲上城墙的兄弟在卖力的拼杀。
杀杀杀！
天亮了，有细若游丝的锣声传来，鸣金收兵！
终于结束这一切了，除了尸体，士兵们匆忙抬着还未死去的战友，又如潮水一般退去了。山海关前又恢复了宁静，吴三桂的关宁军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双方都在舔舐着伤口，暗暗等待下次的短兵相接。
......
吴三桂下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决定，这个决定和他之前预想的一点也不一样，可以说是背道而驰。但不管怎么样，现在，保住命要紧。山海关总兵高第已经有些动摇了，军中的弟兄对闯贼的进攻颇感吃力，出现了军心不稳的现象。多尔衮嘴上说的好好的，行动上却任由兵马停留在关前五里处，丝毫不见帮忙迹象。看来非要如他所说，剃发留辫称臣不可。
娘的！剃发就剃发！豁出去了！
吴三桂确实支持不住了。他心里下定了决心，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而且，我也不是无条件的剃发称臣。多尔衮，你记着，这笔账咱们迟早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