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中两人互通了一下姓名,又各自沉默,想起了自己的心思。
旁边那女子见他们说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直到庙中的气氛再次沉默下来,才长松了一口气。
只是突然之间,庙中又走进一人,这人葛袍长剑,四旬上下,唇上留着两撇修剪得体的小胡子,看起来颇为严肃。
陈安一看这人不由一乐,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货竟是刚刚在岐山莫名其妙给了他一剑的那个神真。
不把对方放在眼里,不去浪费精力追杀是一回事,对方撞到他手里又是另外一回事。就算是个请帖,就算他主人牛气,以陈安的脾气,扎到手,也照样撕了他。
而那人一走进来,先是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叶遗,些微的仇恨意味在双目中酝酿,却又被他很好的压抑了下来。
接着他似有所觉,顺着莫名的感应又看到了陈安,在认出对方后,他的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微倾,下意识地就想要合剑飞遁。
只是顷刻间他就感受到了一股恐怖的气机锁定,让他知道,他只要敢退半步,就会遭受到致命的打击。
原本严肃的面容不禁带上了一丝苦色,他只犹豫了片刻便入内找了个角落坐下,没有选择再试陈安的神通。
陈安的目光又从庙中三人身上扫过,依然看不透叶遗和那小胡子的过往,即便他们并没有完全和超凡因子结合,但在这处洞天的加持下,想要窥视他们的过往和直接窥视一位大罗天尊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个人不同。
陈安的目光最终落到那唯一的女子身上,这女人只有轮回五级的层次,即便有着洞天之力的加持,陈安也可以从她身上看到不少东西。
无他,只是位格的天然压制。
女子从小胡子进来时就显得有些紧张,显然她是认得对方的,所以看她也是一样。
只是一眼,女子的过往就呈现在陈安的眼中。
大燕提刑司神捕岳剑屏,一品丹宗,奉命追查小镜庄八十一口灭门惨案,惹到岐山派头上,为叶遗所救……
陈安略有些暧昧地看了两人一眼,这才专注于之前自己所关心的信息,转向另外一边的小胡子。
他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容,让那小胡子无端的有些紧张。
玄冥一剑高辛,神宵榜第八位。
果然不是无名之辈。
小胡子被他看得目光闪烁不定,似在思索脱身之策,可无论怎样都脱不出陈安的气机锁定。
对方给他的感觉有些可怕,尽管当初看起来还是他占了上风,可只有直面那庞然的威压,才能明白其中蕴藏的凶险,前日若不是他当机立断,远遁千里,他相信自己绝对会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高辛是实在想不通,这个世上除了叶玄真,怎么又出现一位这么恐怖的高手。
可想不通归想不通,眼前的情况却是迫在眉睫需要解决,一个叶玄真他虽然打不过,还可以靠着功法特殊与对方周旋。
另外一位就有些麻烦了,那是一种久违的临近死亡的感觉。
在这死亡阴影的刺激下,他大脑急速转动,不经意间发现那位自己心中忌惮无比的家伙和叶玄真似乎不是一伙的,并且看两人相对而坐的位置,似乎还有那么一点针锋相对的意思。
他眼睛一亮,心道机会,若是这两人战起来,那么自己……
他在那转着小心思,不想庙中又闯入两人,其中一个十三四岁,容貌娇俏的红衣少女,她搀扶着身边之人,一脸忧容。
而在她身边的是一个面色青黄的瘦削汉子,汉子一脸病容,边走边猛烈咳嗽,让人怀疑,下一刻他是不是要把肺给咳出来。
两人走进神堂微微一怔,似是不想这庙中竟已有这么多人。
病汉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多看了高辛一眼,却是对墙角那女子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带着少女找了块空地坐下。
在他眼中,除了岳剑屏这一品丹宗值得注意以外,剩下三个都是普通人。
陈安自不必说,神通不显,金身自晦;叶遗那打扮也是一副山林樵夫象;唯有高辛带把剑,像个武林人士,但神真返璞归真,再加上被陈安气息压制到半点气势也无,看起来不是多强的样子。
因此,那病汉直接把他们三个都给忽略了,自顾自地清理了一片地方,带着少女坐下,从怀中拿出一只瓷瓶,倾倒出一粒药丸服下,开始打坐调息。
叶遗对来人明显没什么反应,只是抬了抬眼皮,又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高辛此时更是没空关心别人。
只有陈安转首看了这两人一眼,感觉有些无语,相比于高辛,这两人真的是纯凑热闹的。
一个轮回六级也就是这个洞天之中的玄道宗师,还有一个干脆连劲力都没练出的普通人,靠着洞天之力的加持勉强能有个轮回一二品的层次。
待会若是动起手来,只要不注意控制,一个余波,就能将两人扫的连渣都不剩。
动手是肯定要动手,就是不报复高辛,陈安也想看看,这个洞天之中的神真究竟是怎样的层次,只有做到心底有数,他才敢于去见那位发出邀请的洞天之主。
这也算是那位洞天之主用这种方式给他送请帖的深意之一,算是隐晦的表达一种坦诚之意。
不过叶遗的状态明显不对,显然在思考什么至关重要的问题,只有等他彻底思考透彻,才能展现出全盛的状态。
陈安暂时也不急,既然要看清楚对方的底细,自然就得看对方全盛时的状态,等对方调整好状态,这点耐心他还是有的。
至于高辛,收拾他的想法从现在就已经开始了。
对一个人来说,等死比死亡本身更可怕,陈安就不动手,反以气息气机不停的压制对方,就是要对方胡思乱想,恐惧非常。
肉 体上的毁灭只是转瞬即逝,精神上的打击才能玩出无数花样。
高辛也是经历无数才走到这一步的绝顶高手,虽然心中时刻警惕非常,但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半点也没被陈安摧残到。
他同样十分的有耐心,两手抱剑,以一个并不怎么舒服,却极易发力的姿势,似坐实蹲在那里。
其实到了他这个层次,发力的姿势,动作都已经不再重要了,武道意志配合能量度的瞬时爆发,才是他们的最强攻击手段。
但陈安算是他生平未见的大敌,带给他难以想象的死亡阴影,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可以,每一分力他都想用起来,不愿有丝毫的浪费。
时间就在这种等待,或者说对峙中流逝,夜幕逐渐降临。
红衣少女小小年纪,似乎也知道江湖险恶,并不和庙中之人说话,独自寻了些枯柴,在庙中燃起篝火。
不过却善意地将篝火的位置,放到诸人中间,企图利用篝火的温暖为庙中诸人驱散夜的湿寒。
可她却不知道,这么做对除了岳剑屏外的三人来说全然无用,以叶遗和高辛的境界已经不再会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至于陈安,他本身就能创造环境。
不过对这小丫头的善意,陈安还是笑着向她点了点头,但却换来了小丫头警惕的一瞥。
陈安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自忖自己仪表堂堂,应当不似恶人,怎这小丫头这般没眼力见。
见这小丫头缩回病汉身边,陈安又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门外漆黑的夜色。
在他的感知里,有七八个人半个时辰之前就来到了破庙门口,却没有进来,而是在左侧林中埋伏了起来,似在查探什么。
接着又有十来个人攀到了庙后院墙,躲在神像之后。
眼下,又有四十多号人,从官道转来,驻足门口。
这荒凉的破庙今日真是好不热闹。
当然,除了叶遗和高辛,其他人当不是那位洞天之主的安排,仅仅只是凑巧,不过那位也没有特意清场,明显不把普通人的生命放在心上。
陈安看似悲天悯人的叹了口气,便也不再在意,人家自己家孩子都不心疼,哪轮得到他来做这个圣母。
还是等会好好看看神真的真实情况,就去玄真观做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玄真观在哪他还不知道,从叶遗的过往中,明显看不到这些东西。
其实别说这些东西了,以叶遗的位格,再加上洞天的加持,陈安除了对方当前的身份来历外,其他的东西,一概看不清楚。
所以说,最终的着落,还得在叶遗的身上,等会交手,简单的打死打残,明显不可取,还是得主动交好,让对方带自己过去。
计较完叶遗的事情,陈安不禁又看向了一旁的高辛。
似是察觉到了陈安的目光,他眼皮一跳,却依旧低垂眼帘,没敢和陈安对视。
看这货的怂样,陈安心中一阵快意,刚刚砍老子的凶悍样子哪去了?再嘚瑟啊。
不过随即他就感觉一阵无趣,欺负一个普通人的确没太大的意思,但若就此弄死会不会惹得那位洞天之主不快,无论怎么说,这些人都应该算是对方的“亲儿子”,尤其是这些个珍贵的神真。
只是救这么放了的话,陈安又有些不甘心,此时他倒是想起太上忘情的好处了,恢复人性后,反而思前想后顾虑重重,若他还是秉持天性,早把这货打杀了了事。
正自纠结间,庙外对峙的三方人马忽有异动,他们各自派出一人,来到庙外枯井旁,互相商量了一会,就一起往庙中神堂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