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宏再迟钝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唬了一跳,连忙结结巴巴地向傅恒解释道:“傅,傅先生,也,也许那些人并不是你的仇人,他,他们只是偶然从你的仇人手中买到了这件兵器,又路过东榆城,我孤陋寡闻,没有见识。”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笑的相当勉强,但没办法。当初他颠沛流离,四处游荡,全赖长青虹帮扶才能在东榆城安稳下来,不知恩图报还罢了,哪能再坏他事。看傅恒这个样子,若是两者见面,卫宏毫不怀疑长青虹一个照面就会被秒杀,所以不得不为其解释两句。
只是,说完这句话,见傅恒没什么反应,依旧阴着脸不语,他心中不由大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傅先生,城主他,他其实是个好人,对我们这无依无靠的漂泊之人,相当友好,他,他……”
傅恒摆了摆手,止住他接下来的话:“放心吧,我不会滥杀无辜,迁怒他人,但我一定要知道那些人的下落。”
在东荒生活快接近三年了,卫宏深知这里是乱世,只要实力强就可以制定秩序,主宰一切,尤其是古城邦,一言不合屠城灭族者比比皆是,上位者无需向下位者承诺什么,傅恒能出口头保证,已是难得,自己实在没有什么还可以强求的,能为长青虹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
“快看,那是什么?”
卫宏正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种安静,缓和一下气氛,却听得一旁在打熬力气消化融合魂牌的六猴一声惊呼。
这声惊呼打断了傅恒渐变为缅怀的思考,使得他们下意识地往六猴指向的地方看去。
只见远处天空,飘来一大团乌云将夕阳都严严实实地掩盖住了,天地间仿佛回到了未大变时的昏暗。
不,不对,那不是乌云,傅恒瞳孔陡然一缩,那是云船,那是遮天蔽日的云船舰队。
“看,看方向是苍蓝堡。”
卫宏实在是有些惊骇,关键是从未见过如此震撼人心的场景,上次长风军万里奔袭十二连城,也不过出动了五十余艘空舰,那个场景已经很震撼了,但也没达到这眼前遮天蔽日的效果。
考虑到云船的体积本身就比空舰小,眼前这些怕不是得有近五六百艘吧,十二连城的大氏族们,真是下血本掏家底了,打一个苍蓝堡,用得着大齐倾举国之力?
“苍蓝堡是什么地方?”
傅恒眉头微皱,他一直被囚禁于大冰川,古城邦这边他是真不了解。
卫宏搜索着脑海中仅有的一点常事,为傅恒讲解道:“哦,那是古城邦西南方的一座大城,在西南部属于霸主级的势力,实力很强,嗯,反正比我们东榆城强,差不多得有十几个高品强者。因为靠近矿区的缘故,他们更亲近泰一关,这一次更是直接聚拢一帮城主建立兴东会,联合抵制大齐建国。前一阵道路刚通没多久的时候,他们还送了信,请城主入会,但被城主拒绝了。”
十几个高品?凭这点实力竟然敢跟十二连城跳反,以此观之,这苍蓝堡的堡主不是长风军的白手套,就是个脑残。傅恒心海中立刻给这苍蓝堡贴上了“不堪一击”的标签,并随口道:“长青虹的决定是正确的。”
刚刚击败长风军的大齐正是如日中天,任何小动作都有可能招来灭顶之灾,更何况公开唱反调。
卫宏也唏嘘道:“看来这一次齐军一统东荒的决心很大啊。”
打一个苍蓝堡都兴师动众,以泰山压卵之势,明显就是震慑,恐怕不日古城邦就要改姓了。
想到这,他突然一个激灵,面露惊恐之色,期期艾艾地看向傅恒。
傅恒倒是能理解他的心情,明白他的意思,出言安慰道:“卫师傅也不用太过担心了,按你所说,你之亲眷都在北边的望乡族落,与苍蓝堡南辕北辙,战火一时半会也烧不到那里。且齐军出兵只为震慑,不可能一城一地的杀过去,东荒人口一向稀少,如此延绵战火,荼毒生灵非上位者所愿。”
卫宏眉头依旧深凝,这些道理他当然也懂,但就是止不住的担心,失去家业,他唯一可以依为心灵寄托的,就只有这些家人了。
傅恒见状,叹了口气,他十分能理解这种心情,因为卫宏所经历的一切,他都曾经历过,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情感上的共鸣,他当初才答应揽上帮卫宏寻找亲人的这件麻烦事。因此他想了想继续道:“不若这样吧,等剑铸好,我先带你去找家人,之后再回东榆城,询问长青虹我那仇人的下落。”
卫宏闻言大喜,连忙谢过傅恒,接着他操起铁锤,走向高炉道:“歇的差不多了,今晚我再干一会,明日也可轻松一些。”
……
与此同时,泰一关上,古神绩与薛孺正端坐议事厅中,听着属下禀报前方散入东荒的探子所传来的消息。
“禀镇守,伪齐点军兵四万,云船六百三十四艘,出镜城,奔袭苍蓝堡,苍蓝堡主项飞求援。”
古神绩不屑道:“求援个屁,当初不是说好了,他舍了苍蓝堡,安排他到秦州做个富家翁。”
薛孺笑道:“神绩不要较真,他也就是做个样子,不然于他手下的兵和周围的盟友都不好交代。不过看来伪齐已经有了选择,想要武力震慑,再行收服之举,如此我们的计划也可以启动了。”
“盟友个屁,一群匪头。”古神绩兀自喋喋不休,显是对所谓“计划”心生抵触情绪。
薛孺无奈,只能监军司马的身份代他下令给厅中众将道:“加强城防,不要大意了,尽管伪齐在彻底消化古城邦前,没有余力顾及我们,但也难保其不会行冒险一击。所以各部必须提起十二分精神以戒备,敢有懈怠者,以军**处。”
“喏!”
接着薛孺又转向厅中居于上首左侧的一名女子道:“沈司主,你们也出发吧,一旦苍蓝堡的战事起,就轮到你们发挥作用了。若是能让西南八十七城就此分裂,彻底投入我军怀抱,我必向圣上为你请功。”
那女子娉婷站起,向着薛孺遥施一礼:“沈怡必不负使命。”
她竟是陈安曾在云州见过一面的沈怡,想到这次的任务,她也是唏嘘不已,那伪齐皇帝对她而言却是个老熟人,千面诡剑君月一。作为一名资深密探,在对方手中载了一记后,哪能不把对方彻底调查清楚。
这不调查还好,一调查吓一跳,对方的人生简直像是一部传奇史,莫名其妙的出现,莫名其妙的成为高手,莫名奇妙的成为皇帝,以她这种善于推演事件发展的情报人员眼光看来,简直就是像听评书故事那么的不真实。
现在她竟被派来负责此事,使得她不禁真有些跃跃欲试,想要看看当年的小厮,究竟是怎样的传奇人物。
……
苍蓝堡外,一艘艘云船接踵而至,这些云船大小不一,除了那些十来丈长本就配有炮台弩机的云船外,其他的几十丈的大型云船明显是商船改造。新披上的铁甲在明亮的月色中,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与才架设的歼神炮大风弩交相辉映。
陈安站在最大的那艘云船的船头,这艘云船是钜木氏贡献出来的,差不多有近八十丈长,大小几乎相当于小半个皇城,简直就是一座战争堡垒,事上它的前身也就是一座战争堡垒,过去钜木氏用它和主城互为为犄角对抗过血妖潮。
陈安的身边是金明沈林这些元从,以及墨都唐轲等各氏族家主。
看着周围的云船缓缓降下,走出一队队东莱士兵,掘土扎营,组装攻城器械,摆开阵势,沈林不由皱眉道:“他们不会怀疑什么吧。”
打个最强不过仅有一品强者坐镇,城墙最高不过五六丈高,还没有法阵护持的苍蓝堡,还要拉开架势,有些太过了,以大齐现在的军势,前排云船一阵炮轰,这小堡寨也就平了,用得着在这摆开阵仗当持久战打吗?如此作为难免让人心存怀疑。
陈安地笑了笑道:“正是如此,才不引人怀疑,任谁都知道,我们此举乃是震慑其他城池,当然打出威风,打出霸气,展露肌肉。阵仗大一点合情合理。”
“直接趟过去就不威风霸气了?”沈林习疑惑地抬了句杠,在他心中还没有把陈安当成皇帝对待,又不像那些老奸巨猾的氏族家主一般会伪装自己,难免说话有些不分上下,让一旁的金明有些皱眉。
不过陈安也不在意,继续笑道:“确实够威风霸气,但只能让人畏惧,却不能让人敬服。”
“有区别吗?”
“当然有,敬服可以镇压一个人或一方势力的意志,而恐惧却完全不可掌控,你永远不知道一个人在恐惧时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迸发出什么样的力量。”
沈林听的似懂非懂,还想再问,却见墨都抬头看了看夜色,上前一步道:“陛下,时间差不多了,您该启程了。”
“这里的事就有劳墨卿与唐卿了”,陈安颔首,转身冲着身后船舱中隐隐绰绰的一队人马道:“我们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