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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踏月寻幽(1 / 1)

回到吟风阁之后,众人都已经很累了,也无话语,各自回房歇息。

陈安鸟枪换炮,也有属于自己的独间,就在沈怡大房间的隔壁,空间狭小,类似隔层,里面只能摆下一张木床,衣橱都是嵌在墙里的壁柜。他走进屋中,销好门,在床头盘膝坐下,闭目冥想。

不多时,在他的感知里,方圆十余丈的气息都渐渐平静了下来,只余若有似无的鼾声悄悄回荡,想是其他人都已经睡熟。

这时,陈安才重新睁开双眼,一缕精芒在他眼中闪过,他身形晃动间便跃出窗外。并反手以震劲从外面将窗户锁实,几个踏步间便离开了吟风阁,往记忆中的方向行去。

寅时三刻,本应该是天地间最黑暗的时候,奈何明月高悬,将大地上的一切照得是纤毫毕现。但这些对陈安一点也没有影响,一路上没有半点波折就回到了先前的大宅处。

这次他走的是正门,抬头借着月光,陈安终于看清了门上的匾额。

只是那匾额上的三个字,却给他一点不好的感觉。

“长史府”。

即来上洛,陈安又怎会不把上洛城中的高手调查清楚。

玄王长史就是人称“接天正卿”的江泰,此人出身儒门乃心教学徒,一口“先天浩然气”已然修炼到外景大成的地步,可谓是站在绝顶之巅,半步宗师。

面对这等人物,以陈安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不免有些迟疑,心下想着,或许沈怡真的只是来应酬,未必有鸢杰的消息,而且就算鸢杰也参宴了,现在说不定早就离开了,何必陷自身于危险。这个念头如野草般蹿升出陈安的心灵,胆怯之意在心尖缭绕,令他踟蹰不定。

天空浮云尽去,月光又明亮了几分,长史府中除了几盏用于照明的气死风灯,在惨白的月光中摇曳,其余则是一片蓝幽幽地空寂屋舍,这比一片黑暗还要瘆人,不知有什么妖魔鬼怪盘亘其间,或许下一刻突兀扑出。

面对这些,陈安忽地笑了,三年的安逸生活真的让他失去了太多的东西。那种绝挣一线的狠戾;那种敢将日月换新天的勇气;还有那种我若不死,天地同泣的霸道心理,这些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离他而去。陈安不禁自问,失去了这些还能武道登峰?还能保护小光吗?

不再多想,他默运玄功,闭塞周身窍穴,彻底与元气大海断绝联系,精气神尽数收敛,气息愈加晦暗。摸索着这府邸格局,他找到一处矮墙,两股用力跃入其中,窜高伏底之时,全凭肉身力量。

好在他轻功高绝,就算只凭肉身力量施展,也不是府中普通护卫能够发现的了的。

寻觅着方位,他很快找到了先前的花厅,这里果然已经散了宴席,甚至于饮宴的痕迹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只留两个仆役在那细细擦拭着案几。

他悄无声息地摸到两人身后,没有二话,指甲连弹,弹出淡淡的白色烟气。

正在闲聊的两人嗅到,神色渐渐出现迷惘。

陈安伸手点晕一人,并迅速凑近上前将之扶住,缓缓放倒在地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同时还模仿这人声音,向另一个看起来更精明几分的家伙,熟络地搭话道:“今天来的几位大爷,俱都英武不凡,不知都是些什么来路?咱家老爷干嘛宴请他们?”

那人神色迷茫,声音却还正常,除了擦拭的动作多有迟缓之外,没有任何异样,就像刚刚闲聊时的状态回答道:“这我哪里知道?反正都是大人物。”

陈安表情微滞,眼眸转动间,换了个思路,先将鸢杰平日里形象描述了一遍,才道:“这位大爷一看就是外族,怎么也会成了咱家老爷的坐上宾?”

“那位大爷啊,听说是王府中某位的亲戚……”那仆役语调渐渐高昂,显是知道某个八卦秘闻,急须炫耀。

可陈安此时却根本没有继续听下去的兴趣,鸢杰竟然真在这里。他曾经去过卫城,也曾找寻过大雪山下,但那里都没有鸢杰的踪迹,他就推测着其人肯定是在上洛。但上洛何其大,怎能找遍,他只能在唯一与之有关系的吟风阁潜伏等待。

如今终于得到了鸢杰的消息,陈安一时不免忘形,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乱想其他的时候,迅速平静了下来,接着问道:“我上午在西厢那边打扫,他们今晚不会是要宿在那里了吧?”

“西厢?”**让那仆役的脑子一时不太灵光,想了半晌才道:“可我上午打扫的是文轩台啊,他们就三个人,还分两波住?这谱也太大了吧。”

“文轩台”,陈安眼眸一亮,他刚刚也就随口一问,没想到这家伙还真知道。他本打算把整个长史府找遍的,但那样难保不会惊动江泰,对上外景大成,他甚至都没有什么把握逃跑。

也不管那家伙还在絮絮叨叨讲述着什么,陈安已然离开了花厅,向先前探索过的路径行去。他虽然没来过长史府,也不知道文轩台在哪,但十余年来他干的就是这个,但凡达官贵人的府邸,他看一眼就知道大概格局。

至于刚刚为什么不问那仆役,一来受**控制的人思绪缓慢,问则费时;二来那**只能迷他心智,让他口不择言,若问一些引起怀疑的话题,难保他不会醒来,那时便只有杀人灭口一途了,可在外景大成的府上杀人,当江泰是吃干饭的?可能那一丝杀意刚起,就能引来一票高手。

索性还不如自己找,来的安全妥当。

所谓“台”不是在高处,就是在水中央,按着这两点思路,陈安很快看到了这三个字。

这里是长史府的后院,处在一片人工湖泊之中。

陈安有些奇怪,为什么会在后院,一般后宅不都是女眷居所吗,再亲密的客人也都是安排在东厢或西厢,哪有安排在后院的?不过他也无暇关心江泰的特殊嗜好,沉下心来找寻鸢杰的所在才是正题。

只是似乎不用他怎么去特意寻找了,因为下一刻他就看到了鸢杰本人。

文轩台其实是建在湖心岛上的阁楼,其两侧分别有一座月台伸出,这月台造型奇异类似飞檐,直指天空明月,形如阁楼两翼,成展翅高飞状,上面雕栏画栋,彩绘纷飞,华美非常是以冠名文轩。

此时的鸢杰就坐卧在西向的飞台之上,持着一鼓鼓的羊皮兜囊,对月饮酒。他虽穿着大乾民间时下流行的武士服,但深深的眼眶和一脸络腮胡子却还是凸显出他胡人的身份。与陈安一向了解的形象分毫不差。

见到鸢杰的那一刻起,陈安就知道自己不必再隐藏了,他这副姿态显然是在等人,若不是在等自己,陈安还真想不出其他。

果然,除了鸢杰之外,东向的飞台上也站出一人,五缕长须,四旬靠上,一身素白文士袍,整洁干净。他笔直地站立在月台边缘,意态悠然地看着陈安朗声直言道:“阁下深夜到访,不知有何事,指教我等?”

陈安不及答话,而是转首看向了身侧,那里还站着一人,身高九尺,猿臂蜂腰,周身上下充满力感。

三个绝顶。

这让他根本来不及细想自己到底是怎么暴露的,因为首先出现在脑海的念头就是怎么逃出去。一个鸢杰就不是他能够轻易对付的了的,更何况这里还有两个不输于他的存在。

月光宜人,越发明亮,照的天地间一片莹白。

陈安挺直背脊,放弃了假扮仆役蒙混过关的不切实际想法,对方既然都在这等他了,就没有让他蒙混过去的可能,侥幸心理不可有,先发制人才是王道,后发者则受制于人。

迎着月光,一股惊天剑意在他身上酝酿,犀利决绝,一霎那间便冲天而起,好像下一刻就要向三人斩出,玉石俱焚。

感受到这锋锐的剑意,看到陈安面上的决绝,白衣文士不免动容,谨慎起见,也自袖中撤出了一把长剑。

持剑在手的他整个人气质无甚变化,却立刻把陈安的目光吸引到了他身上,包括他的两个同伴,鸢杰和那高个也向他侧目颦顾了几分。这并不是那把剑有多出挑,恰恰相反,而是其太普通了,就像街面上五两银子一把的青钢剑一样,无甚稀奇之处。

但久经战阵的陈安对此可不会大意,绝顶高手手中会有凡铁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两边的对峙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陈安抢先出手了,这是江泰的府邸,对面三人是江泰的座上宾,而自己才是不速之客,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是不利。

身剑术,名剑流,承影。

现下明月当空,承影剑的施展不占天时,可如今的陈安早已功参绝顶,承影剑绝非当初可比,剑法展开。陈安当着三大绝顶的面,消失在了这夜色当中。

白衣文士面色一动,似有所感,青钢剑点出,不带半点风声,直指自己的影子。

“叮”的一声脆响,白衣文士的影子一暗一亮,竟将陈安从中甩了出来。

陈安刚刚站稳,便发觉脑后生风,一股寒意渗体的劲风卷着雪花吹拂而来,好似要将一切吹成荒芜。

鸢杰的风雪三十六斩,陈安心头一动,身化宵练,以风对风。

这边刚刚与之对上一招,就感觉周围空气突兀的粘稠凝滞起来,那九尺巨汉已然跨步到陈安身侧,双手高举如托山岳,两臂以千钧之势狠狠砸下,一道山岳虚影在巨汉身后浮现,以泰山压顶之势,向陈安轰然砸落。

白衣文士也不甘寂寞,青钢剑带起点点星雨,昏聩不定之中杀机暗藏。剑雨笼罩住自己三人的影子,甚至连湖中倒影都不放过,彻底封死陈安一切退路。

他们三人不知什么原因都没有调动天地元气,震颤元气大海,可形成的绝杀之势,换做外景大成的高手前来,也讨不了好,定是非死即伤的结局。

布下如此绝杀之局,白衣文士却没有任何欣喜之色,因为他发现对面的陈安神色半点不见慌张,反而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好似在等着他三人齐聚的这一刻。

不好,这个念头刚起,就见天空明月似乎亮了这么一分。

淡淡的月光洒下,一如陈安身上淡淡的剑光,这剑光不显半点锋锐,只是单纯的氤氲梦幻,使得陈安整个人看起来都变的不那么真实,好似一场梦幻泡影。

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三人的招式落下,没有血腥,没有死气。砸在陈安身上,就跟戳破了一个气泡一样。

因为真正的陈安已经遁着月光,穿梭到了十余丈开外处。

踏月寻幽,入梦无痕,身剑术,名剑流,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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