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队人骑着新疆特有的伊犁马,越过徒步追击的同伴,向他们直冲过来。
凌子寒不由得失笑:“我真佩服依明,他倒是准备充分,算无遗策。”
柳涌也笑,果断下令:“射人,放马过来。”
立刻,不断有子弹准确地飞向骑在马上的人,那些人纷纷中弹,沉重地落到沙地上,马则继续往这边奔来。
对方似乎也知道他们抢马的意图,有不少子弹立刻向马扫射过去,这些被人类的争斗连累的动物悲嘶着倒在沙漠上,挣扎着,抽搐着。
凌子寒伏在沙丘上,一直在冷静地射击。柳涌这时才注意到。他伏在凌子寒身旁,边射击便说:“凌副,你的枪法很了不起啊。”
凌子寒笑道:“这多亏了卢中队教导有方。我被他训练了几个月,总得有点成绩吧?”
“要是‘红狼’瞧见了,不知有多开心。”柳涌也笑了。“凌副,咱们得撤了。”
对方有数百人,而且都有一定的军事素养,显然经过正规训练,而银狼中队只有几十个人,在这种一览无遗的沙漠里,根本抵挡不住。
凌子寒点了点头:“好,走吧。”
对方呈扇形向他们包抄过来,更有人远远地自两翼向他们侧后迂回,准备包围他们。
“银狼”中队的战士们对准他们一阵猛轰,立刻压住了对方前进的势头。
柳涌和凌子寒带着剩下的战士迅速撤下沙丘,向后跑去。很快,他们便奔到那座废弃的小城处,攀上了那个土台。
柳涌叫来了三个小队长,和凌子寒一起详细计议坚守方略,然后各据一方,迅速加固坍塌的土墙,准备对付追来的敌人。
现在,“银狼”中队只剩下六十多人还有战斗力,其中还包括轻伤员,但大家斗志高昂,毫无惧意,尤其是看到他们的凌副大队长镇定自若,处变不惊,都是喜形于色,精神大振。如果这个“公子哥儿”此时畏缩成一团,甚至痛哭流涕的话,一定会让他们无比沮丧。
很快,那些极为疯狂的*便围了上来。黑压压的人群密密麻麻地聚在土台下面的沙地上。
为首的几个人商议了一下,便命令他们发起进攻。
首先是几枚*同时射上来,将本就残缺不全的土墙轰得不断倒塌。
柳涌大喊:“狙击手。”
几名狙击手立刻向那几个扛着火箭筒的家伙瞄准。
凌子寒也抓过一只狙击步枪,略一瞄准便开了火。他这一个方向正在发射*的敌人立刻倒地身亡。
其他几名狙击手也都冷静地逐一射击。那些扛着火箭筒的*全都倒在了地上。
凌子寒早就注意到刚才在大队后面聚在一起密谋的那几个人。这时,他开始“定点清除”,一枪一个,将那几个人全部干掉。
顿时,追兵乱了起来,本来打算向土台上发起攻击的人群全都停下了脚步。
不久,几道流星升起,直冲云霄,然后在高空中炸开一朵朵绚丽的烟花。
凌子寒冷笑道:“依明要来了。”
柳涌疑惑地看着他:“凌副,你……”
凌子寒温和地对他笑了笑。
柳涌就在他旁边,对他的枪法看得一清二楚,这时再也忍不住,说道:“凌副,你绝不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确实是游手好闲,很不喜欢上班,那在京中是公认了的,我本来也没打算改。”凌子寒一边开枪一边轻声笑道,显得很轻松。“依我父亲的身份,我也的确是一个平民口中所说的公子哥儿。”
柳涌看着他的动作,肯定地说道:“你这枪法,绝不是几个月就能练成的,而且这几个月你根本没怎么正经练过,摆摆样子而已。没有两年以上的苦练,绝对到不了你这样的程度。凌副,你简直是一个最优秀的狙击手。”
“多谢你的夸奖。”凌子寒笑起来。“柳中队,你忘了我父亲是谁,还有我最好的朋友是谁。我从小就跟着他们玩枪,就算打得准一点,也没什么稀奇。”
柳涌仍然摇头:“不,一个优秀的射击运动员并不能成为一名出色的狙击手。受过杀人的训练跟上阵杀人也是很不一样的。凌副,你以前只怕杀过不止一个人吧?”
凌子寒一边开枪一边淡淡地说:“柳中队,你现在还有闲心管这些,我真是佩服你。”
虽然情势紧急,柳涌却并不紧张。他手中的枪一直没停,脸上满是微笑,在射击的间隙里说:“现在这是硬碰硬的事了,我们只能固守待援,那就不需要动很多脑筋了。我们不如一边杀敌一边聊天,也放松放松。凌副,你在国安部的时候是做什么的?”
凌子寒冷静地打出两个点射,这才轻声说:“我是督查局的,基本上算是办公室人员吧。”
柳涌不是很清楚督查局这种单位,不过从名字上也能够大致推断:“纪律检查部门?”
“对。”凌子寒的声音一直很平淡。“或许做别的我不行,可至少能做到铁面无私,勿枉勿纵。”
柳涌点了点头,对他也就不再怀疑,只是庆幸他居然有这样的枪法,不但不是累赘,反而成了强助。
过了一会儿,只见沙漠中有一小队人骑着马,飞奔而来。
凌子寒立刻感觉到一股异样的尖锐的恨意和杀机。他迅速对柳涌说:“依明到了。”
此时,敌方施行的全频带阻塞干扰仍在继续,敌人和他们的通信系统都无法使用。柳涌下令:“放狼烟。”
一个小队长马上从身上掏出一个金属罐往地上一放,随即按动罐旁的按钮。
罐盖弹开,自罐里冒出一股浓浓的黑烟,笔直地直冲霄汉,久久不散,确实很像古时的狼烟。
依明显然也知道他们是在给大队发信号,但实在舍不得这个可以诛杀凌子寒的良机。他并没有撤退,而是命令所有人立即发起全面进攻。
战况十分激烈。
这个土台颇为陡峭,离地约有两百多米。上百名*艰难地往上攀爬,而担任掩护的*则端着步枪和*在下面向上猛烈扫射。
“银狼”中队的战士们毫不畏惧,巧妙地利用墙垛做掩护,往下扫射,或投掷*。往上攀来的敌人大部分中弹,滚了下去,但战士们也在不断中弹倒下,防线渐渐稀疏起来。
柳涌十分冷静,根据敌人的攻击情况指挥战士们变换位置,互相掩护,阻击继续往上攻来的敌人。
凌子寒换了一支突击步枪,朝下打着点发,实在是又准又狠。
他是惟一穿军装而不是迷彩的人,下面的*已经看清了他所处的方位,不但调集了大批人手专攻他这一处,而且仅剩的几枚*也全都向他这边射来。
凌子寒听着空中尖厉的啸声,知道不好,猛地扑向柳涌,打算掩护住他。谁知柳涌的反应也同样敏捷,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比他更大。他一把掀翻凌子寒,随即扑到他身上。
连续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他们身边响起,被炸得飞溅的土块沙粒扑打着凌子寒的脸,令他几乎窒息。
柳涌震了几下,随即软倒在他的身上。凌子寒的心一沉,连忙小心翼翼地将他翻过去,迅速起身检查他的伤势。
十分俊朗帅气的“银狼”此时成了一个血人,凌子寒一看便知道,他已经没救了。他紧紧握着柳涌的手,痛惜地看着他:“柳中队,你……有什么话,告诉我,我一定替你办到。”
柳涌的脸色变得惨白,但嘴角却噙着一丝宽慰的笑。他轻声说:“凌副,我……求你……一件事……”
“你说吧。”凌子寒将头俯到他的嘴边,仔细倾听。
柳涌此时灵台清明,忽然明白了凌子寒的身份。他的声音很微弱,却十分诚恳:“凌副……你……是来……调查……林大……的吧……我……以生命……和荣誉……向你……起誓……林大……从来没有……下过令……我们也……从来……没有……向平民……开过……枪……”
凌子寒立刻说道:“我相信你。”
柳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字一字地说:“凌副……答应我……”
“你说。”凌子寒毫不犹豫。
柳涌极轻极轻地道:“一定要……活着……保住……林大……保住……你……”
凌子寒微微一震,随即抬起头来,郑重地向他保证:“我一定会尽全力保护林大的,你放心吧。”
柳涌微笑着看了他片刻,欣慰地闭上眼睛。
凌子寒热泪盈眶。
过去,从来都是他为了保护别人而出生入死,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为了保护他而牺牲。在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到一直倍感疲惫的内心桎梏尽去,愤怒的火焰熊熊熊燃起,将他凉凉的血液烧至沸腾。他脱下军服,轻轻盖上柳涌的脸,随后猛地抓起狙击步枪,开始寻找依明。
他沿着残垣断壁不断地游动着,目光如炬,灼灼地盯视着下面的敌人。
墙边倒着不少战士,“银狼”中队已经所剩无几了。
情势已十分危急,凌子寒却镇定如恒,冷静地指挥着剩下的战士移动到不同的位置,组成交叉火力,遏制敌人进攻的势头。
终于,他感觉到了依明所在的方位,于是隐身墙后,举起狙击步枪,从瞄准镜里往外观察着。
依明在整个进攻队形之外。他隐在一个沙丘后,只露出了左肩和左胸的一部分。
凌子寒瞄准了他,打算等他露头,再给他致命一击。
周围枪声密集。“银狼”中队的战士仍然在用*、突击步枪向敌人猛烈扫射,偶尔向人群中投掷*,不断有断肢残体在爆炸的冲击波中飞散开。
那些*听到上面的枪声明显稀疏了,更加兴奋,大叫着“活捉凌子寒”,不要命地往上冲。
凌子寒无法再等下去,于是连连扣动扳机。
依明左侧的肩头、锁骨、胸部上侧连连中弹,更有一发子弹从他左颈的动脉处擦过,差点要了他的命。几处伤口血流如注,他立刻仰面倒了下去。
凌子寒调转枪口,冷冷地瞄着下面的敌人,一枪一个。他的心里十分平静,和“银狼”中队仅余的十来个队员一样,只求杀敌,已不存生还之心。
这时,远处尘头大起,野狼大队的两个中队和林靖率领的“银狼”中队的其余两个分队已从四面杀来,迅速向这里合围。
依明挣扎起身,翻身上马,带着自己的心腹卫士向外逃去。在他附近的那些*也跟着他,零乱地往马扎塔格山的方向跑了。
其他人却仍然还在努力地向上进攻,终于有人冲破了“银狼”中队的火力封锁线,登上土台,从缺口处涌了进来。
凌子寒扔下已没有子弹的狙击步枪,捡起地上的突击步枪,准确地朝不断涌入的敌人扫射着。还活着的那些战士也与他一样,毫无惧色,利用那些残存的土屋,顽强地与敌人打着“巷战”。
这时,敌人实施的全频带阻塞干扰已经消失,他们戴着的耳机里有了声音,是显得十分焦急担心的林靖:“凌副,银狼,你们怎么样?”
凌子寒沉声说:“我还在,柳中队已经牺牲了。”
林靖哽了一下,才问道:“‘银狼’中队……”
凌子寒迅速答道:“有战斗力的还剩十多个。”
林靖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凌副,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到。”
凌子寒却说:“林大,依明受了伤,正在往马扎塔格山的方向逃跑,你赶快去追。”
林靖当机立断:“好,凌副,我们去追击。红狼已经攻进去了,很快会到你那里。”
“是。”凌子寒简短地答着,扔下已打光子弹的步枪,顺手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红狼”卢少华如出闸猛虎,率领他的队员势如破竹,很快便将失去指挥的*击溃。他命令两个分队追歼残敌,自己则带领一个分队从四面八方冲上了土台。
土台上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冲上来的敌人已被全歼,凌子寒的周围又倒下了几名战士。他们忠实地执行了上级临出发前下达的命令,用生命保护了凌子寒的安全。
凌子寒看着那么多英勇的战士或死或伤,真是心如刀绞。他浑身浴血,缓缓站起身来,看着卢少华奔到自己面前。
“凌副……”一向都是硬骨头的卢少华只叫了这一声,便热泪盈眶。
凌子寒的眼里也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他轻轻地说:“卢中队,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要去追林大,抓住依明。”
卢少华哽咽半晌,仍然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
凌子寒转身便走。
卢少华一挥手,他的那个分队便跟在凌子寒身后,与他一起冲下土台,往东南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