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魔波旬
千千回到客栈,发现邈梵和三个书生都还没回来,她刚换了件儿衣裳,阿飘就偷偷摸摸溜进了房。
“妹子,好东西!”
阿飘神神秘秘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药瓶儿。他做贼似的左右看看,低声问:“那小胖丫头没在吧?”
千千皱眉看他:“小荷在隔壁,这儿是小和尚的房间。”
“那就好哇,不能让她知道,否则还不……”阿飘话说一半忽然又不讲了,他不怀好意地笑着,把药瓶儿放入千千手心,“好妹妹,别说哥哥不帮你,你这回要是成事儿了,得给我封个大红包!”
不就是治外伤的药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千千不耐烦挥手:“买个药还要封红包,你以为这是太上老君的仙丹啊?”
阿飘搓着手笑,细长的眼睛透出精光:“谁说不是仙丹,只要用上那么一丁点儿……嘿嘿,就算他是个铁和尚,也能化作一江春水——”
千千盯着药瓶儿看,半信半疑,不过一想到她能借此正大光明的与邈梵亲近,兴许他被自己的温柔打动了呢?主动来亲吻她什么的……想想还是很期待啊!
她露出鲜有的娇羞笑容,收好小药瓶儿:“谢啦。”她心情好的时候很大方,“飘哥你最近手气好不好?我跟你搭个伙吧,赢了五五分账,输了算我倒霉。”
阿飘喜出望外:“好到爆啊!大杀四方!”
怀揣着千千大方赏赐的银子,阿飘走路又轻快了许多,几乎就是脚不沾地的在飘了。出客栈就遇见邈梵几人回来,他咧嘴一笑凑上去,神秘兮兮地在邈梵耳畔悄悄说道:“待会儿多吃几碗饭,不然晚上没力气就丢脸了。”
千千那个如狼似虎的丫头啊……阿飘鼓励地拍了拍邈梵肩膀。
“兄弟!一展雄风!”
邈梵懵懵懂懂,想问清楚阿飘是什么意思,却见阿飘脚底抹油一溜烟儿就走远了,只留下幸灾乐祸的笑声。
秦生见状纳闷:“檀兄,你家下人挺奇怪的。”
和主人家勾肩搭背的,简直就是不分尊卑目中无人嘛。
邈梵也不好多解释,只是说:“我没有把他当下人。”
李生素来有些寡言,此时也蹙起眉头:“下人就是下人,檀兄理应严加管束,不让他们造次。”
邈梵不喜欢他这种高高在上的口气,道:“长阿含经有云,尔时无有男女、尊卑、上下,亦无异名,众共生世故名众生。有情众生、无情众生,都是芸芸众生,没有高下贵贱之分,自然也不存在谁管束谁。”
三人一怔,都没想到邈梵会说出这种话来,如今的公子哥儿谁不是出门摆阔啊?美婢随侍奴仆成群的,而且还要故意呼来喝去彰显身份地位,他居然说什么众生平等,那简直是脑子有病啊!
李生被他反驳了脸色有些不好,秦生见状急忙打圆场,笑着问邈梵:“听檀兄的言语,似乎信奉佛教?”
邈梵承认:“我自幼在佛寺长大,聆听禅师教诲。”
三人倒是吃惊,冯生笑道:“难怪!你是佛祖座前弟子,我等都是俗人,没你那境界。算了不说这个了,你们晓得吗?听说刘公子暗地里给朱大人送礼,谁知朱大人非但没有收,还把他告到礼部,结果刘公子被革了生员的名儿,从今往后都不得再进考场。”
这个消息犹如惊天震雷,让几人都很意外。秋闱三年一回,朝廷在南北两地都设了贡院开考,下派主考官一人,同考四人,提调官一人。江南道的考生都在江州府考试,提调官从来都是知府任职,主考官则是礼部仪制清吏司的郎中,也就是许大人,小霸王许光的亲爹,而四名同考大人,则是朝廷临时指派,有时候抽调本地官员,有时候又从京里直接派人,这回考生们都收到风声,四位同考大人之中,有三位都是京官儿,唯有一位是江州府本地官员,那就是朱廷。
当今圣上未及弱冠,只有十七岁,朱廷是先帝钦点的探花郎,曾做过长公主的授课恩师,而今上当年是被寄养在公主府的,所以他算起来也是半个帝师。今上登基之后,朱廷就从公主府出来,到了江州府任职,虽不是什么高官,但名望大过了知府,兼之又有“太傅”头衔,所以此次科举同考必有他一席之地。
开考前四处活络的考生不是没有,刘公子之流也屡见不鲜,只是被朱廷这样告到礼部而丢了生员身份,委实罕见。尽管冯生几人认为刘公子是咎由自取,但也觉得朱廷朱大人未免太不近人情。
邈梵听他们议论没吭声,秦生见他一言不发,问道:“莫非檀兄有其他看法?”
“也不是……刘公子公然行贿违法,朱大人秉公处置,我觉得很对。如果这样的事要讲情,那日后杀人放火的凶徒也要讲情,这又如何是好?”
邈梵迟疑地说出自己的疑惑,他对人情世故之流一窍不通,当僧侣的时候心中只装了佛祖,是非黑白自有衡量,而现在他心里多了千千,所以也多了世俗。他心中就像生出了一颗婆娑树,婆娑即烦恼,三千婆娑三千烦恼,他有很多苦闷,关于世俗的不解、困惑、迷茫……但他也快乐,亲吻、甜蜜、体贴、关怀……这都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是千千带给他的。
秦生愣了愣,道:“两件事不可相提并论,杀人者罪无可恕,刘公子只是求取功名心切,情有可原。”
“但……”邈梵还想与之辩论下去,佛门论禅就是如此,两者口头交锋不为胜负,只求通明佛理。冯生见状急忙岔开话题:“哎呀喝了酒头有些晕,秦兄你扶我回房,时候不早了,李兄、檀兄,你们也早点歇息。”
秦生与冯生率先上楼,邈梵眉头紧锁还有些困惑,向来有几分孤傲的李生却道:“何必管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言毕他冲邈梵点点头,也自行走了。
千千等了许久,终于等到邈梵回来。她兴高采烈地迎上去,叽里呱啦问他今天做了什么,诗会好不好玩。
邈梵怀揣着一肚子困惑回来,见到她的笑颜纾解不少,郁结在五脏之中的世俗与佛理的冲突也烟消云散了。他回忆了诗会,摇头道:“不是很有趣,一群人作诗写诗,念给别人听,互相夸奖。”
他穿惯了僧衣,不习惯这种有一圈儿领子的长衫,想脱下来却半天解不开领口的金镶玉扣,千千见状帮他:“我来,头仰高一点。”
这枚玉扣底下有个小巧的机关,硬拽拽不下来,会把领子撕破,取下时只用按住扣面微微用力,很快就松开了。千千踮着脚,举起手在他喉咙下方解领扣,他个子高,她够起来吃力,干脆直接扑了上去。
感觉到两团绵软在胸膛磨蹭,邈梵身子发僵。他昂着头,眼神避开了她动人的娇颜,但其他感官变得更为敏感,她的身体那么柔软,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还有曾落入他掌心的娇乳,隔着薄薄的绮罗与他紧密相贴,炽热的温度几乎要将他融化。
“好了。”千千解下领扣,却不肯松开他,而是环臂揽住他的脖子,像个小孩儿挂在他身上。她仰视他涨红的面庞,问:“你怎么一头汗?”
邈梵垂眸看她,心神不宁,平生头一次打了诳语:“有些……热。”
他嗓子眼儿发干,口腔里燥热难耐,视线落在她娇嫩的唇瓣上,不自觉舔了舔嘴皮。
千千还没注意到他反常的神情,道:“穿厚了?那你把衣裳脱了,正好我给你上药。”
脱衣裳?
邈梵一惊,连忙道:“不……不热了,不用脱。”
“不热也要脱,我看看你背后的伤好了没。”千千不容他反抗,三下五除二自己动手,扯了他的腰封。邈梵半推半就之间,就被剥光了上半身。
“趴下。”
千千把邈梵推倒在床上,命令他好好趴着,他刚伏在床上,腿根猛然一沉,她居然撩裙坐了上来。
他慌乱回眸:“不用……”
“乱动什么,趴好了。”
千千把他羞红的俊脸搡回去,她坐在他后腰下方,挽袖搓热了掌心,方才小心翼翼把药倒了出来,一股异香顿时充盈四周。
千千喟叹:“好香啊——”
膏不像膏水不像水,而是像花蕊分泌的透明蜜液,有些粘稠。她指尖沾起点点药液,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伤口周围。
她刚碰到他,他就抖了一下。
“很疼?”千千心疼坏了,手上动作愈发小心,她为了缓解他的痛苦,俯身呼呼吹气儿,“忍一忍,忍忍就好啦。”
邈梵觉得自己堕入了十八泥犁,从未这般煎熬过。
热、烫、痛、痒……就算是阿鼻地狱也不过如此罢!浑身说不出的难受,就算默念心经也消灭不了这种汹涌的感觉,似乎有一股岩浆般的热流在体内涌动、奔腾,想找到出口发泄,可又迟迟寻不到正确的方向。他像被架在火上炙烤,神智都混沌了,就是不知什么才是解脱之法。
“呃……”
邈梵终于压抑不住痛楚,唇边溢出呻-吟。千千听见吓了一跳,急忙凑过去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更痛了?”
她呵气如兰,女子的体香和药香交织在一处,钻进他的鼻腔之中,让他的头脑愈发不清明,连带着视线也模糊了。
她离得那么近,他只要抬起头,就能咬住软嫩娇艳的唇瓣,他还记得她口中的味道,仿佛是掺了糖浆的甘泉,又香又甜,还有她的舌头,如花瓣般软滑美妙。
他脑海里好像出现了一尊双生佛魔:她是魔波旬的使者,她是阻碍他修行的“极恶”,不要被她蛊惑……可是她就在眼前,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那么美好……他想把她压在身下,亲吻她抚摸她,把她揉进骨血里,让她哭、让她喊、让她尖叫……
千千觉得邈梵有些不对劲,摸上他的脸庞:“怎么这么烫?”
还在左右挣扎的理智在肌肤相亲的这一刻轰然崩塌,他抓住她的手腕,瞬间就把她拽到了怀里。
她吃了一惊:“小和尚你干什么?”她试着起身,双手却被他按得死死的。
他眼神迷离,俯身而下徐徐贴近,一张俊颜仿若明媚桃花,连声音也如三月春水,绵柔婉转。
“千千,千千……”他低低唤她,声音里透出撒娇似的委屈还有哀求,他粗重炙热的鼻息落在她颈间,痒得她都打颤了。
她此刻竟然羞怯了,把脸别到一旁:“你、你……想做什么?”
邈梵没有说话,直接用行动回答了她。
他的唇,落到了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