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漠又跟我聊了几句,据说南宫家一倒,姜王彻底没了指望,连带着镜黎公主也遭了罪,正宫的位子也被夺了。
“所以你是说周景做了这么多事情完全是为了帮助王婉宫斗,让她坐上王后之位,”荀漠对我的看法表示疑惑。
傻孩子你当然不会懂男配为女主那颗满腔付出的心。
我还记得在我当年无数次抓奸现场的其中一次,我的前夫抱着王婉,对她说,放心吧,我会护你在宫中一切周全。
我有一种一代权臣和奸妃就要横空出世的感觉,二皇子您不能老在那里邪魅狂狷的扮酷啊,您抢女人是把好手,可是抢得到也要守得住才行啊。
“如此看来,也许真是这样。”荀漠貌似想通,对我道:“文昌侯对婉妃的情谊,确实绵长得很。而且他十分专情,这么些年根本没有女人。”
我垂头丧气。
荀漠自觉说到了我的痛处,善解人意的摸摸我的头:“过去的就算啦!你现在不是叫白九么。”
身为一个大龄女青年我不能习惯被骚年摸头,于是反摸回去:“锦鸢你也要加把劲儿啊。”
荀漠在这里坐了坐,交代了我一些事情,也没让依依看见,很快就走了。
好在南宫家的续婆果让我撑了好一阵子,不用再七天吃一次那些药草。但是师叔你还好么,许久不见,有些挂心。
锦鸢是个工作任务很重的杀手,经常回来一身伤,可是无论怎么辛苦她都要回来这里,哪怕彻夜不睡觉的赶回来,再彻夜不睡觉的赶回去杀人,时间一长我也会发发慈悲的替她包扎包扎伤口。
其实我也是有目的的。
我替锦鸢包着手臂,边跟她唠嗑:“你说人为什么会为情所困被虐心虐身呢?”
她不大搭理我,我也习惯了。杀手嘛,一般都是冷酷的。
我自问自答:“那都是因为他们喜欢在一棵树上吊死。”
“在你为南宫逸全身心付出的时候难道没有发现你的身后有一双深沉而哀伤的眼吗?”我给她上完药的肩膀缠上布条,边缠边说。然后看着她轻叹:“不要故意装作不知道,你为南宫逸肝肠寸断的时候,要知道也有个人正在为了你伤心伤肺。”
锦鸢没说什么,而是定定看向我的身后。
我转过头去,看到南宫逸正扶着依依在园中散步,微风轻摇,海棠花雨,他替她拢了拢风帽,眼神深情而温柔,这家伙伤还没好就开始玩风弄月,再瞧那姑娘则一脸幸福的依偎在南宫逸怀中,环着他的腰,真是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你说。”锦鸢终于开了她的金口,声音哑得吓了我一跳。
“说……说什么?”
“我是不是错了。”
这还真不好回答。
锦鸢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她的字典里,没有背叛二字。
南宫逸曾跟依依说锦鸢颇有心机叫她防着点儿,其实在我看来,锦鸢才是个单纯的姑娘,她脑子似乎从来都不会转弯。替周景办事,她直着一根筋尽心尽力,不会为了任何理由背叛,但是她爱南宫逸,便为他豁出性命的相救,他要什么,她便给他什么。
“对错都是相对的。”我只能这么回答。
不用再帮南宫逸杀人处理尸体,这个院子里锦鸢成了最多余的人。可她还是愿意天天晚上听墙角,然后在他完事儿之后给他端个水擦个身子什么的。
我觉得锦鸢姑娘非常需要心理治疗,可惜她不怎么甩我。
这日正在捣药的我又被他们院子乒乒乓乓的声音引得飞奔过去调停。
“我警告过你不要碰她!”南宫逸在发怒,地上打翻了一个烧开水的壶。他正抱着一脸小惊恐的依依,不远处锦鸢站在一边,手臂被烫伤一大片,泡泡脓水什么的惨不忍睹。
一边被南宫逸紧紧抱着的依依倒是没什么伤,只是食指有些红,稍微上些烫伤药处理一下便好。我回屋拿了药丢给南宫逸叫他自己给依依擦。
依依有些小惊恐,看着南宫逸道:“公子你别生气,是依依不小心打翻了水壶……”
南宫逸小心翼翼的给她上着药,轻吹几下,柔声道:“别说了,你这么单纯,她的心思你不会懂,防着点儿不会错,她若伤着你,我会心疼。”南宫逸真是风月场上的老手,这么肉麻的话都能一边上药一边说得如此自然。
段数还不高的依依红着脸低了头:“依依知道公子心疼,但其实锦鸢姑娘只是想帮依依洗衣服……”
“我说过我的东西不用你碰!”南宫逸抱着依依进屋,终于肯吝啬的瞧了一眼旁边的锦鸢,丢下一句:“真让人恶心。”
这两人男女主角上身,拼命在我眼前上演着虐心又虐身的狗血戏码,让我每天的日子都过得十分。见他进了屋子,我上前对锦鸢道:“武林高手,请问你是怎么把自己烫成这样的?”
“帮她挡了一下而已。”锦鸢偏头看向远方,漂亮的眼睛里落满清冷。
我了然,将她扶进屋子,打开药箱处理伤口。
没有麻药,我只能生处理。
有谁有过被烫伤后揭皮的经历就能了解此刻锦鸢有多疼,可她只是惨白着一张脸,湿透的身子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我手脚麻利的给她上好药,尽量减少她的痛苦时间。
她拉好衣服,突然一下掐住我的脖子。
我就知道特么都没一个好东西!
她冷面冷声的质问我:“为什么他还会咳血?说!”
刑讯逼供留下的伤,我自然能够处理完全,可是在我替南宫逸治伤治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身上还中着一种毒,而且这种毒似乎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外,本想观察些时候再说,现在既然被锦鸢发现,我也只好如实相告。
“他中的这毒很棘手,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夫,从来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毒,暂时……暂时我还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愁了愁。
锦鸢沉默半晌,突然松开我,说:“我知道。”
“什么?”
“他中的毒叫揽月散,除非用解药,其他毫无办法。”
我沉吟一番:“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毒的解药,只有干爹才有。”
锦鸢口中所说的“干爹”是周景手下那个杀手团队的教练,也是将锦鸢从小养大的人,宦官李荣。
“你好好照顾他,我来想办法。”她将衣服拉好,走到门边,停住又道:“如果我三日未归,你就来锦绣阁找我。”
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三日都不曾见到锦鸢回来,我思来想去决定到她的锦绣阁走一趟。时值夏雨隆隆,连着几天的暴雨,好像天上发了大水似的。
推门而入,突然大开的门像是将里头温小的空间突然撕裂开来一个口子,烛火顿时被趁机而入的狂风暴雨肆虐得疯狂扭动,轻纱幔帐猎猎的舞动着,影影绰绰的火光里,一个人影正坐在案几边独自小酌。
我转身将门关上,屋子又恢复安静。
“你来了。”周景放下酒盏。
背着光,他的身影笼在一片暗处。我深吸一口气,收了伞,在地上甩了甩水珠:“我来找锦鸢。”
“她不在这里。”
“她在哪里?”
“醉榴居。”
我心下不好的感觉愈发强烈,转身就走,周景极快的闪到我身前。
我防备的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他只是笑了笑:“我也想跟你一起去看看。”
醉榴居是男人们找乐子的地方,周景一路引着我进去,轻车熟路。来到一处独立的小院子,他停下,看着我示意我自己进去:“锦鸢就在里面。”
我拍门,里面没有动静,一脚踹开,房间里乱成一团,只见锦鸢不着寸缕的躺在地上,周景转过身去,我赶紧冲进去把门关上。她的身上一片青紫,到处都是血痕,都在冒着血,我简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清理伤口比较好。我拿着衣服将她盖好,猛然发现她的□不停不停的流着血,好像当年碧玉那般恐怖。
我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哆嗦,第一次骂了人:“你有脑子吗?!你难道不知道你是有身孕的!”
她怀了南宫逸的孩子,却叫我替她瞒着。
“你那个变态干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她全身上下简直惨不忍睹。
锦鸢举着一个小瓷瓶子:“解……解药。”
此刻周景推门而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锦鸢,淡淡道:“你似乎还不知道,揽月散的解药,只有本侯一人才有。”他的缎黑银丝蟒靴往前踱出一步,温润的脸上此刻却让人感到阵阵寒意:“锦鸢,你说,本侯该如何处置你呢?”
我抬头看着周景,依旧是温润如玉的好样貌,这样的言语都能被他用温和而彬彬有礼的口吻说出来。
锦鸢的全身被血水泡透,我抱着她,脑中忽然浮现出碧玉当年的模样,在这个命如蝼蚁的时代,好像分分钟都能在你面前死掉一个人,而且还不用追究凶手的责任。
我放下锦鸢,跪到周景面前,低头盯着地上这双精美而冷冽的黑缎锦纹靴子,低声道:“求小侯爷高抬贵手。”
依旧那般温和的声音:“要如何求本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