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平安并不知道,他所预见的一些未来,已经如实发生了,就像刘奇等人的死。
当然,也有一些是没有发生的。
或许,是其中有什么变数,阻止了这一切。不过,其他变数,绝对都没有未来沈平安前来干扰的大。
只是,安公子也许避免了很多事情,但是肯定也会其他的磨难来找他,这是得一失一,这是不变的定理。
另一方面。
这几天玄武神州的格局发生了重大改变。
首先,刘奇死前的一道圣旨,算是把所有权力给了刘信,让刘信的皇帝之称,更名副其实。加上沈定西提前用掉一些布置,让刘楚百姓得到安抚,也让刘奇的皇位牢固了很多。而吕家的放粮,无疑是让刘楚的困境得到更大一步的解决。
跟着,便是周陈与杨晋二国,沈定西安插的棋子,几乎被全部拔除,最轻的死法都是身首异处,二国的皇帝直到现在都心惊胆颤,他们不清楚,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其他的棋子,以至于,两国的朝堂,刮起了很大的怀疑之风,全国上下,凡是近二十年当任的官员,没有一个逃过了暗中深查,这也算是给了沈定西一丝喘息的机会。
然后,是仙域方面,修罗域向浩央宫的宣战,在东方冶的暗中指点下,浩央宫打得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虽然颇让仙人之名丢脸,以至于有两宫的仙帝都来讽刺,而浩央宫的小仙帝充耳不闻,悄悄派人与妖族领袖鱼龙勾陈洽谈了三次。之所以放弃与道门八宗合作,只因为现在的道门八宗不再是以前的道门,表形上看,八宗一条心,实则是,只有利益足够,道门变成七宗甚至六宗都可以。对道门八宗的掌门来说,最大的野望就是重整道门,再现争天劫之前的盛况。反观妖族,为了推倒炼妖塔,可以倾尽所有,虽然炼妖塔倒后,妖族会成为一个大患,不过,那时以后的事情。
最后,是道门八宗,或者说是玄武神州上的修士。道门八宗没日没夜的寻找,就差比地上翻的底朝天,也没有发现沈平安等人的踪迹,所以,他们把目光望向了三十三天,并且已经悄悄在和仙域做交涉,一旦达成一致,道门八宗便会大肆上天缉拿沈平安,以还死在胡屠手上的那些弟子一个公道。再就是,昆仑人悄悄入世,以及,圣地之一的无量山等和尚,已经穿过了蛮荒之地,踏上了东神州的土地,接见玄榜第一人无量山大主持拾得和尚的人,正是九霄山剑宗的当任掌门,玄榜第三人,伏汕棠。
近五百年前的三大风云人物,东海华裳、西夷疯禅和中山玄剑,如今只剩下一个老剑修和老和尚。
伏汕棠与拾得都以为,自霓裳身死后,两人不会再有任何交际,很大的原因是心中的悔恨,如果不是一定要分一个胜负,霓裳又怎么可能会死?如果可以再来一次,两人都不会对决,即便可能因此,霓裳与对方相伴一生,可是,不是还能每隔一段时间看到霓裳的笑容吗?
都说相逢一笑泯恩仇,伏汕棠和拾得和尚却笑不起来,两人对望了近一个时辰,皆是面无表情,无不心中苦涩。
忽然,一道引得飞沙走石的剑罡射向拾得和尚,一直双手合十的拾得和尚动也不动一下,剑罡打在他身上犹如泥牛入海,连他的衣衫都没有伤到一毫。
九霄山的门人心中大惊,心想这便是玄榜第一?
而无量山的和尚们,起初还有些担忧,现在已经是更加的敬佩自己的大主持。
“你的龟壳更硬了,恭喜你,终于成为老乌龟了。”伏汕棠平静说道,没打算再出几招,这次试探后,他已经知道,这世上恐怕很难找出一个能伤拾得和尚的人。
拾得和尚低声轻言一声佛号,他本以为,伏汕棠不会主动来见他,而他也不会去打扰伏汕棠,不想,伏汕棠却来了。
“快五百年了,你的如来可悟出来了?”伏汕棠问道,言下之意,他想接拾得和尚的如来,无所从来,亦无所去。
拾得和尚低眉顺眼道:“如来本是空,即是空,如何有?”
伏汕棠沉默了一会儿,嘴角微微一勾,心中很是复杂,有苦涩,有感慨,也有不舍,道:“看来,你我最后一次相见,还是分不出孰强孰弱。”
拾得和尚闭目默认,这次相见,确实是最后一次了,他有很大的预感,此番离开无量山,已经没法再回去,至少,他无法亲自走回去。
风,突然吹起,卷起满峡谷的悲伤,也带来了昔日的味道,那味道,名为执着。
很快,风又离去,带走了最后一丝眷念与贪妄,留下一地再没有人能知道,也无人问津的遗憾。
伏汕棠转身,缓缓远去,他嘴角微微勾起,挂着没人能看到的欣慰,心想,你还活着,真好,忽然觉得,并不是那么寂寞。
“你呢?准备老死山中?”伏汕棠走了近十丈后,拾得和尚忽然睁开眼睛,他望着旧友瘦小的背影,曾经英姿焕发的少年英雄,如今满脸老人斑,一副将死之态,让昔日的酒肉和尚,如何才能继续缄口不言?
老剑修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过身,他负手抬头望着天空,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感觉到那股与拾得和尚之间已经远去多年,现在又迅速赶回来的默契,问道:“你想说什么?”
拾得和尚深吸一口气,道:“这天下,只剩下你我二人了,昔日的旧友,恐怕都已经不在了。”
“是不在了,然后呢?”
拾得和尚微微一笑,道:“伏汕棠如果有一天拿不动剑而老死,岂不是太好笑了?”
“所以呢?”伏汕棠转过身,满脸淡笑。
“一起说?”拾得和尚笑眯眯的说道,如果不是满脸的皱纹,没有那白花花的胡子,他不就是五百年前那个满口胡言的酒肉和尚吗?
“好。”
三息时间后,两位老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再走一遍江湖吧,让天下人知道,五百年前的人风采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