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名字叫许伏坤,当年西垒壁一战,姜懿卫以重伤代价杀了他哥哥许支乾,那杆紫金蟠龙枪也被姜懿卫收入须弥芥子。
赶来的许伏坤当时就肝胆欲裂,相依为命两百多的亲兄弟死了,他手中那根在圣武山三十六件兵器里排名第十三的垂云棍,跟着就要姜懿卫脑袋开花,偏偏这个马上就能报仇的时候,白衣摘仙沈定东从天而降,要不是姜懿卫让住手,他今夜也就不会站在姜懿卫面前了。
感受着脸上触目惊心的刀疤,这条刀疤是姜懿卫离开圣武山之前,在他脸上留下的,再想起哥哥死前的样子,两桩旧恨让许伏坤怒极反笑。
抬手将垂云棍吸回来,这根因当初一棍让天上白云下垂而得名的铁棍,黑乎乎的,其表不扬,重达三千多斤,可惜自第一任主人化道后,再没有人能让它发挥出垂云之威。
不仅是垂云棍,另外三十五件兵器的主人都不如初代,更不幸的是,在圣武山消失之前,三十六件兵器,多达十七件下落不明,几近半数。剩下的十九件,大都传承残缺,比如与垂云棍匹配的垂云棍法,此棍法有十八棍,但是许伏坤只从师父那里学来了十一棍,后面七棍慢慢失传。
三千年前龙凤劫,垂云棍还剩十五棍,可惜掌握十五棍的那位长辈身死道消,而他的徒弟却只学去了十一棍。
至今,圣武山的完整传承,仅仅只有三十六件兵器里排名第一的天谴剑,令人惋惜的是,五十年前,圣武山离奇消失,连同尚在的那些兵器,也跟着消失。
要不是当年姜懿卫和许家兄弟出山历练,圣武山将彻底成为历史,这也是为什么姜懿卫让沈定东住手的原因,他不想看到圣武山的传承再断去一条,而杀许支乾更是迫不得已,谁让这是一场你生我死的战斗。
此时,姜懿卫一点也不意外许伏坤的出现,他早就料到了许伏坤有一天会来找他,因为许家兄弟修的都是“义”字道,所以他和许伏坤的一战肯定是无法避免的。
许伏坤右手轻抚着垂云棍,二十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一刻,同时,他也在平复现在的心情,他太清楚姜懿卫的厉害,徐徐道:“毕竟同门一场,还有什么话说吗?”
姜懿卫轻声道:“你这些年在外面,可有查我圣武山消失的原因。”
许伏坤淡淡道:“查了,可惜没有一点线索,不过你放心,我还会继续查。当年你放了我,我也知道你的理由,不想圣武山的传承再断一条。离山那年,你在我脸上留下这条耻辱一般的剑伤,我没有把它抹去,是想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还不够强。老实说,我虽然恨你,却不想杀你,特别是知道圣武山消失后,我还跟哥哥说,如果赢了,不要取你性命,可是当时哥哥没有说话,所以,我实在放心不下,还匆匆忙忙赶来,却看到哥哥死在你的剑下,当时,我就想趁你重伤,让你给哥哥偿命。后来,你放我走了,我也冷静了下来,我就想,圣武山收徒,心性一直放在第一位,你又在圣武山磨练了几十年,更不会做出对同门痛下杀手的事。”
说到这儿,许伏坤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姜懿卫,沉声道:“可是杀兄之仇不得不报,纵然你有千般不得已的理由,我还是要杀你,祭奠我哥哥的亡魂。但是,我还想知道,为什么,你一定要杀我哥哥。”
姜懿卫心中无奈一笑,许支乾当年与他不死不休的原因,只是因为许伏坤脸上的剑伤,看到许伏坤不知疲倦的修炼,让许伏坤感到无比难受,也才有了要杀姜懿卫的决心。但是,许支乾也没有忘记,在和姜懿卫交手之前,让姜懿卫留下松纹赤霞的传承,而他同样会留下紫金蟠龙枪的传承,最后,留下一句,我若死,不要将缘由告诉我弟弟后,便有了至死方休的一战。
现在,人已经死了,且答应过许支乾,不告诉许伏坤。姜懿卫很清楚,如果许伏坤知道了,会一辈子活在内疚中,甚至会从此一蹶不振,因此,他只能接受许伏坤对他的仇恨。
见姜懿卫不答,许伏坤才平复下去的愤恨,又升起了一些,他认为姜懿卫无话可说,那就是说,姜懿卫离开圣武山后变了。
许伏坤单手平拿垂云棍,指着姜懿卫,道:“最后一个问题,有没有留下松纹赤霞的传承,如果没有留下,我可以给你一些时间。”
姜懿卫淡淡道:“我们一开始都错了,守着圣武山不健全的传承,才让心怀不轨的人得手,让圣武山消失。”
“住嘴!”许伏坤愤怒喝诉道,随后冷声道:“好你个姜懿卫,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难言之隐,看来我错了,你居然连先祖的道统都抛弃了,好,好的很!那么,现在就让我看看你新学的道,有多么厉害,竟然可以让你抛弃圣武山的道统!把你的松纹赤霞拿出来!”
姜懿卫满脸平静,道:“先祖的道统,不一定就最适合我们,算了,不跟你说这些,许伏坤,我现在不想跟你打,你看这样如何,今夜过后,我再与你一战。”
“不可能!”许伏坤直接拒绝,战意高涨,道:“当年你答应沈定东守沈家,而今夜沈家遭逢大难,毫无疑问,今晚的你,会是最强的,我要杀了最强的你!别废话了!拿出松纹赤霞!”
姜懿卫看了看手中的破天谴,这些日子,隔三差五和剑宗的老剑修论剑道,特别是伏汕棠,给他的感触很大,这也是他不传沈平安匹配松纹赤霞剑法的原因之一,却只是很小一部分。事实上,他很久都没用流云若火这套剑法,而且,不再用流云若火的姜懿卫,强过之前用流云若火的姜懿卫。
现在的他,与人交手,往往只有看似最简单的基础剑法,能叫的出名字的,也只有诛仙三剑,第一剑一剑倾城;第二剑前些日子悟了出来,还展示给了伏汕棠看,此剑名断流。
断流一剑,没有一剑倾城那么磅礴凌厉,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剑,但是,伏汕棠看了这一剑后,沉默了很久,问第三剑是什么。
姜懿卫说还没有摸到门槛,只有一个大概方向,最后四个字是,克而不攻。
伏汕棠想了一会儿,赞叹不已,万分感慨,“一剑倾城已经是最上乘的剑招,第二剑断流已然返璞归真,第三剑克而不攻,是你追求和字道找到的新方向吧?我虽然还没看到,却已经能想到,你这一剑如果悟出来了,一定会超过我,圣武山有你姜懿卫,何愁日后不兴?”
姜懿卫摇了摇头,道:“难难难,克而不攻的胸怀太大,大到可以装下一座天下,却又不用装天下。就如定西,他在和字道的造诣远远高过我,却依然没法装下一座天下。也许我的路还是偏了一些,因为本质上,克而不攻还是用剑,即便手中无剑,心中却有剑,有剑便有攻,有攻便有恩怨,或许,这第三剑,只存在于天道之外。”
眼下,姜懿卫把破天谴一横,淡淡道:“松纹赤霞是剑,我手中的剑就不是剑了吗?有剑的姜懿卫就在你面前,动手吧。”
许伏坤一声暴喝,一身蓝色衣衫咧咧作响,他感觉被姜懿卫小看了,这二十多年如一日的修炼,就被小看了!他如何不怒!
只见许伏坤一步就跨到了姜懿卫身前,抬手便是垂云十八棍里极其刚猛的一式,崩山。
垂云棍迸发出暗金色的光晕,打向姜懿卫的一边,符文流转。
轰隆一声巨响,已经开启大阵固若金汤的地面,被许伏坤一棍打裂开了,裂纹如蛛网,由粗到细向八方扩散,连旁边的房屋都裂纹遍布,一旦大阵关闭,这些房子便会轰然倒塌。
而姜懿卫只是轻轻一让,就躲开了,九霄山三十六件兵器里,其中垂云棍和震雷锤最刚猛,配以出尘大圆满一木支山,没有几个人敢正面接几招,换到其他山脉,许伏坤这愤怒一击,还真能崩了一个山头。
一击未中,许伏坤又一扫,姜懿卫轻轻跳开,许伏坤右手单手持棍抡圆打出第三棍。垂云十八棍中,崩山式,一棍比一棍猛,身体承受的负担也会越来大,据传,圣武山开山以来,还没有一个人能用崩山式连续打出十棍。
以前,许伏坤用崩山式只能打出五棍,这些年,他潜修归元境磨练体魄,而今,已经能打出七棍。
轰隆的巨响声如放鞭炮般响起,第五棍时,垂云棍一击将一块两丈方圆的地面,打的下沉半丈,一阵飓风卷着无数雪花逃离齐天城。
第六棍,许伏坤上半身衣衫粉碎,一身肌肉暴露在炙热的空气中,五棍,他就让周围的寒冷气候仿佛成了炎夏一般,手中的垂云棍火红无比,如同才从岩浆里捞起来一样。
随着第六棍降下,姜懿卫改退为进,躲开第六棍时,他轻轻跃起,犹如燕子翻身,跟着左手的手肘,准确打在了许伏坤的脖子上,一木支山的粗暴力量,将许伏坤打得身形一歪,要知道,许伏坤使出了第六棍,其体魄的强度,虽不是金刚不败,却胜似金刚不败。
跟着,姜懿卫轻描淡写递出一剑,这一剑看上去没有任何力量,软绵绵的。
而许伏坤瞳孔紧缩,一种巨大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他急忙把垂云棍挡在胸前,破天谴叮的一声刺在棍身上,许伏坤还没来得及高兴,因为垂云棍现在的温度极高,姜懿卫手中那把只比寻常铁剑好一点的长剑,肯定会一触即溶。
而是事实,破天谴的剑尖确实有点变形了,姜懿卫收招很快,才让破天谴没有毁掉,他收招快,不是因为怕剑毁了,而是他一触便撤的一剑,已经打完了,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全部力量却全部打了出去了。
才喜上心头的许伏坤被这一剑击飞十余丈才堪堪停住,他看着落地后不趁机抢攻的姜懿卫,心中怒火更大,真的被小看了,如此好的反击机会,他竟然放弃了。
“姜懿卫!”
怒不可歇的许伏坤未受伤,自尊心却受创,崩山式第七棍被打断,他不恼,因为崩山式七棍能杀了姜懿卫,那姜懿卫就太没用了,但是,他是圣武山的许伏坤,得到垂云棍传承的人,而他的仇人姜懿卫,却不用流云若火就能击退他,还摆出一副到此为止,你不是我对手的样子,这让他难以接受!咆哮道。
“你那是什么表情!是在可怜我吗!收起你的表情!我是许伏坤!圣武山的许伏坤!”
姜懿卫眼神黯然,落在许伏坤眼里就是一种可悲,武夫心道,许伏坤,我只是不想打,圣武山,现在就剩下你和我了,可惜,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