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奇是个谨慎的皇帝,也不知何时谨慎到了多疑的地步,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谁都信不过。
即便忠心耿耿对刘楚王朝没有半分威胁的魏喜来,他依然有所保留。
因为在他看来,没有绝对的忠诚,只要价码够重,指不定魏喜来会在某个时候捅他一刀。
所以,刘奇也是刘楚开朝以来,对权力最看重的皇帝,特别是兵权。凡是朝中有兵权的将军,身边肯定有他安插的谍子,并且细心到谍子们在某个将军的军队里最多呆三年,就会被调到另外一个将军名下。
特别是最近几年,军队里军官们的品阶飘忽不定,其中最显著的一个,三年内两升三降,换了两个驻地。
一些老臣子也不敢议论,历史告诉他们,越老的皇帝,脾气越暴躁,文臣武将稍有不慎,轻者罚俸禄,重者让其告老还乡都算运气好。
灯火通亮的御书房里,刘奇还在看奏折。这些奏折都是刘楚各地谍子送来的,经过千机司两门之一的风门筛选。二十多本秘奏里,有三本红花的,剩下的正白色居多,然后是绿花和橙花的。
近三个月,还没有正黑色秘奏出现在御书房,因此也没有要斩谁的圣旨离开皇宫。
说到千机司,这是刘奇登基后没多久,耗费极大人力物力所成立的隐秘机构,分风雷两门,风门负责情报收集,雷门则负责不便圣旨或者口谕明示处死某人的暗杀。虽然刘奇做的很隐秘,可惜最终还是让人知道千机司的存在,那段时间,心里有鬼的一些地方官才明白,为什么一些地方大官做的那么隐秘还是掉了脑袋。所以那时有一些人因为害怕而辞官了;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刘楚有一大堆后备官员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接任。
所幸,也许是因为刘奇近乎明察秋毫的严审,到是没有什么大冤案发生,千机司也就还没臭名远昭。
当然,也有极个别实在不太好找人取代的大鱼,所犯之事又不算严重,千机司也会把刘奇的手谕悄无声息的送到其书桌上给予警告。
比如前段时间某个贪官就收到了一封手谕,上面写着。
朕允许有所作为的贪官存在,但是,如果贪官变蛀虫,朕也只有将其铲除。
真正没有私欲的官员不可能有很多,刘奇显然明白这点。所以,只要没有触及刘奇的底线,没有搅得某个地方民不聊生,或者动摇刘楚根本,他都可以睁一眼闭一只眼。
当下,刘奇先把三本红花秘奏都打开草草一看,还是那三个人的名字!三本红花秘奏分别汇报了近来江南三个地方大员的言行,此三人正是李贤为数不多的友人,也是沈定西的友人;自唐树人绝笔一画后,刘奇便命千机司风门严盯这三人。
上上次,三人的秘奏还是绿花,然而,上次就升到了橙花,这次又再升一级,变成红花。
今晚又和沈定西几乎扯破脸皮,要不是刘奇咬牙退一步,估计就要在留仙馆大乱后,再来一出沈刘之争。若换成其他人,刘奇早就斩了,但是沈定西不同,他怕把强行把沈尚毅、沈定西和沈平安留在齐天殿后,跟着写有沈定西的一些计策就飞到别处去了。
所以,看到三本红花秘奏后,刘奇的脸色寒冷如冰,他刚拿起其中一本还没有看一会儿,敲门声便响起,以为是魏喜来,刘奇眼睛没有离开秘奏,冷声道:“进来。”
门打开后,先是一个小脑袋伸进来瞧了瞧,然后她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关上房门后向前走了几步,轻声唤道:“父皇。”
刘奇听了放下秘奏,眉头跟着一皱,他已经大概猜到自己的女儿为什么来,看着身着宫女装的女儿,不悦道:“不是说了不准来御书房找朕吗?这里可不是让你撒娇的地方。”
明珠公主刘宁雪低头轻咬嘴唇,在刘奇连夜召集朝臣来齐天殿时,刘奇也同时命人堵住她的寝宫,就是怕她到齐天殿闹。因此,刘宁雪和贴身宫女换了衣服后,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溜出寝宫。
“出去。”刘奇冰冷喝诉道。
刘宁雪怯怯抬起头,道:“父皇……”
刘奇声音再大三分,“出去!”
“父皇!”
啪的一声,刘奇大力拍案,近乎嘶吼道:“听不懂话吗!我让你出去!”
刘宁雪一愣,跟着眼泪盈眶,随之转身走向房门打小跑出去,连门都没关。一路抹着眼泪小跑到拐角时,恰好碰到魏喜来和六大仙君。
魏喜来恭敬地弯腰施礼,说了句见过公主。
刘宁雪没有看魏喜来,而是用凶狠的目光看着长春仙君,跟着扬手就要打长春仙君一耳光,可惜长春仙君即便受了伤,也不可能被刘宁雪打到。
心思通透的魏喜来当即就猜到了原因,轻声劝道:“公主,陛下正在等六位仙君,有什么事情等出来再说可好?公主也知道陛下的脾气,到时候遭殃的可是老奴啊。”
刘宁雪想了想,不好让一直对自己很好的魏喜来难看,冷哼一声,气愤道:“好狗不挡道!”
魏喜来再次解围道:“御书房就在前面,诸位跟我来吧。”
说完,他又对刘宁雪微微弯腰施礼,续而带着像吃了苍蝇一般的六大仙君向御书房走去。
刘宁雪又抬步疾走,等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时,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刘奇可从没这么大声吼过她,一边哭一边自言自语道:“平安,对不起,我好没用……”
另外一边。
刘宁雪走后,刘奇也没心情看折子了,对于自己这个女儿,刘奇一直很复杂,这是那个他很爱很爱的女人给他生的最后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儿。
她是他的第二个皇后,是他自己找的皇后,没有任何政治婚姻参杂在里面,娶到她时,他觉得以后的皇后都她了。
但是,他用尽了所有办法,可是,她的心里永远是另外一个人,不是他,他只得到了她的身体。
当她死后,他知道永远都不能住进她心里,所以,对女儿刘宁雪,他太复杂太复杂。
刘奇拳头一握,满眼愤恨,仿佛自言自语道。
“为什么你喜欢的人要姓沈?为什么沈家的第三代是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