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苏州周家原来就是山西万峰岭天师门的周家,无意着实吃惊不小,也表现出了一个修真者对抓妖师应有的尊敬,令表叔倍感自豪。
听无意竟然能背诵那首诗,表叔更加激动,他看着无意,说道:“不容易,一百多年了,天师门已经灭迹江湖,感谢你还记得。”
无意:“不客气,天师门也是我等修真者的圣地,那里云集了无数的有道之人,也是我向往的。”
表叔:“你知道,那首诗:‘八千弟子树风流,九百贤人一枝花。百媚一笑众生醉,六俊齐出无妖艳。’是什么意思吗?”
无意:“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不过好像是说天师门有八千弟子,其中有九百贤人,六俊肯定就是最有名的弟子了。”
表叔:“谢谢!一百多年了,天师门早已经被人们忘记。现在的人功利性太强了,没有了妖怪,还有谁会记得天师门。谢谢你还记得这么多,很不容易了。这首诗第一句‘八千弟子树风流’是说天师门有弟子八千,其中大弟子是刘风书,刘风书倒过来读就是树风流。第二句‘九百贤人一枝花’是说有九百贤人其中一枝花最出色,一枝花是指女抓妖师花落水。第三句‘百媚一笑众生醉’是说当时天师门有女抓妖师一百人,其中借用了另一位有名的女抓妖师的名讳陈百媚。第四句‘六俊齐出无妖艳’六俊是指天师门最有名的六大弟子,刘风书、花落水、刘风书,还有周家三公子,大公子周暮羽,二公子周暮晨,三公子周暮风。”
无意:“是吗?看来,当年的天师门确实不一般。”
表叔笑了笑,叹了一口气,说道:“哎!江湖,其实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天师门说白了其实就是一群江湖人在一起讨生活。江湖儿女,神仙大侠,都要吃饭,都要生活,天师的职业就是抓妖,有生意就有生存之道。没想到,天师们太敬业了,他们没日没夜的忙着抓妖,终于有一天妖怪少了,天师门没有生意了,天师门为了维持生计抬高了抓妖的收费,这样一来请抓妖师的人更少了,慢慢的也看不到妖怪了,天师门没有妖怪可抓了。天师门只好遣散弟子,改换成活方式。万峰岭已经没有天师门,也不再是抓妖的圣地,变成了修仙者的居所。”
无意:“不是没有妖怪可抓,是人们不舍得花钱请抓妖师,只要妖怪不侵害自己的利益,得过且过了。”
表叔:“也许是吧。反正,天师门没了,众弟子都已经遣散。周家的二公子周暮晨留了下来,留在万峰岭守着祖宗的家业,开启修仙之路;大公子周暮羽喜欢诗词歌赋,走出了万峰岭开始游学,后来在苏州定居下来,变成书香门第,就是现在的苏州周家。三公子周暮风云游四海,访仙求道,继续修炼抓妖术,依然十分执着抓妖除妖,他的那支实在凋零,到现在只有两个儿子,大公子笑面虎周黎轩已经入赘王家做了大女婿;小儿子周黎明成了抓妖人的唯一继承人,依然游历江湖到处抓妖。”
无意:“游侠一声惊雷震天响的周震天?”
表叔:“是的,你们熟悉?”
无意:“当然,老朋友了,不然我怎么会知道那首诗,怎么会知道抓妖要找天师?可惜,他热心抓妖,四海八荒到处奔跑,身无定所,可遇不可求,我们无法找到他?”
表叔:“哈哈,我恰恰知道他现在哪里,他已经住了下来,他就在茅山脚下。”
无意:“住了下来?他一直热心抓妖,手持掌心雷,背插轩辕剑,心怀天下,四处寻妖,怎么肯住了下来?”
表叔:“你去了就知道!这也是我们周家为什么一定要请您来茅山的主要原因。”
无意:“哈哈,有意思,很有意思!走,带我去,他那个人一听说有妖怪就像打了鸡血,这次看到我们去请他抓妖,你们刘家还愿意出这么高的价格,他一定不知道又多高兴?”
表叔笑了笑,说道:“好吧,你去了再说吧。”
清晨,茅山脚下,西旸镇镇外,三间茅屋背山面水而筑,青竹围成的篱墙已经枯黄,篱墙上爬满同样枯黄了的牵牛花的花藤。看得出夏天时这篱墙上的牵牛花一定长得十分茂盛,花开满墙,叶间不留一点缝隙,一阵微风吹过,牵牛花泛着鲜艳夺目的娇艳,发出沙沙的声响。
可惜,当下已经是秋天,秋风已起,红花不再。
草堂前的一株柳叶枯黄的垂柳树下,一个少年穿一件宽袖长衫手持鱼竿正坐在河边专心垂钓。
无意走近了,看了看他,说道:“这里是周家?你姓周?”
那个少年抬头看了看他,说道:“小生姓曾,名学贵。”
无意看着他,不停地摇头,说道:“你不姓周?这里不是游侠一声惊雷震天响的周震天老爷子的仙府?”
那个少年头也不抬,专心的看着河面,看着他的鱼竿。
无意:“请问游侠一声惊雷震天响的周震天老爷子是住这里吗?”
那个少年还是头也不抬,摇了摇头,专心的看着河面,看着他的鱼竿。
无意:“那,请问您知道游侠一声惊雷震天响的周震天老爷子住哪里吗?”
那个少年还是头也不抬,摇了摇头,专心的看着河面,看着他的鱼竿。
表叔跨上一步,躬身说道:“请问您知道周家二公子周黎明老爷子住哪里吗?”
“先生来晚了,家父已去了多时。”那个少年抬起头看了表叔一眼,低下头来,过了良久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看了看这个和老友面貌十分相似却显得青涩很多的少年,听他说老友已经离他而去,无意肩膀却不由自主地颤栗,鼻头发酸,心中突然生出许多无名的悲哀,眼里流出一行清泪。如今自己满心欢喜而来,面对的却不是当年老友,而是这样一个青涩面庞的少年,即使神情依旧,但人已非当老友。
“走了?他好像不到五十啊?像他那样道法高深的人怎么会走了?”无意一连串的问题问了出来。
那个少年笑了笑,低下头头,专心的看着河面,看着他的鱼竿。
无意:“请领我去您父亲的灵前敬杯水酒吧。”
“法师是不喝酒的,如何敬家父的酒。”少年低下头说道。
少年的话让无意愣在了那里,脑海中又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和老友的当初。山还是那样的山,只不过西山换成茅山,茅屋还是那样的茅屋,只不过那次与他初识是在西山山沟里的三间茅屋小酒店,他豪情满天逼迫自己喝酒,高歌“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有酒须当醉,无情杯里空。”
无意:“无论怎样,我都应该敬他一杯的!”
少年笑了笑,说道:“算了,家父当初那样劝你,你都没有喝,何必破戒,回吧,谢了!”
少年的话中有话,而且这个少年知道这样清楚,无意十分纳闷。
无意不喝酒,不仅仅是寺庙的清规戒律,更多的是自己的一种禁忌,几十年了,他自己从没破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