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丰粮店的天价面粉油菜已经下架了,本就是为了吸引眼球造声势的,不可能一直卖,可粮店依旧是走高端路线。每日里从南山苑运点现摘的青菜新捞出来的鱼来,数量极少,依旧是高价。
除了这些,如今在成都城里风靡一时的养生早点就是庆丰粮店特有的。付东楼写了一些现代菜式的菜谱给几位大师傅,可也没忘了让他们发挥原有的特长。粮店后面的餐馆没开张,前面可以外卖嘛,也不卖正餐,就卖早点。
付东楼也让花院写了几种有益健康的应季饮食搭配给几位大师傅,大师傅们结合自己的特长经验做了各种清淡可口的小菜米粥点心每日早上限量卖,南北风味都有,每日食谱都不太一样花样繁多。至于限量多少……全看大师傅们的心情,并没有一定之数,只最少不会低于五十份罢了。
庆丰粮店的东西已然是锦官城里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代表,早点一问世立刻吸引了不少人来品尝。再普通的食物要是用心做精细了味道都会好,孔子还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呢,大师傅们精心烹调的早点味道自然是一等一的,食客们尝了也纷纷觉得物有所值。当然了,这早点的价格也比旁的贵了五成。
早点本就不是很贵的吃食,高了五成其实也就多了几个铜板而已。因着这价格还不算离谱,老百姓也能吃得起,每日早上总能看到平头百姓和富贵人家的仆役在一起排队。尤其是这两日付东楼在冠礼上辞侯爵之事出了风头,朝臣都以“今早上吃的准王卿铺子里的早点”为谈资,清流学士更是慕名而来,倒让粮店的铜臭味淡了不少。
别看付东楼是这铺子的东家,可他自己还没吃过自家的早点呢,今天起个早来粮店,看着长长的队伍心里美不说,当即就让大师傅开小灶给自己做了一样米粥两样点心,还特意吩咐多做一些,让跟着一块来的风花雪月霜五个也一起尝了新鲜。
早点铺的红火说明了城里人对大师傅们手艺的肯定。当初决定先卖早点未尝没有试卖的意思,现在看来效果很好,付东楼对酒楼能挣钱又多了几分信心。
蛋糕就这么大,有人多分了就有人要少吃一口,多分到的高兴,少吃的自然生气。付东楼这边赚得盆满钵满,锦官城里别的早点铺生意就冷清了不少,特别是离着付东楼最近的晋食居,简直都没法做买卖了。
虽然付东楼这边量小,可架不住排队等着买的人多。大早上起来各家酒楼都是差不多的时辰开始卖早点,都去庆丰粮店这边排着了别家门前等着的就少了。做生意就是做人气,本来想去晋食居的人一见晋食居门可罗雀,难免会怀疑晋食居的吃食早已放冷了或者不新鲜,谁还愿意去。
再者凡事就怕对比,没有煤球黑哪知冬雪白,同样的,吃过了庆丰这边制作精细的点心米粥,谁还会去吃晋食居大锅煮出来的刀削面啊。可怜晋食居的大厨,地道的并州白案师傅,做得一手好面点,天天被人说比不上庆丰的,气得三尸神暴跳憋屈得想吐血。
晋食居的大东家是个二世祖,老爹死得早没怎么教过这儿子如何做生意。大东家斗鸡走狗恃勇斗狠是把好手,动脑子实在不行。眼见着自家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大东家血气上涌,找了一个酒肉朋友雇了一群流民打手,捡了早上庆丰粮店这边人最多的时候来砸场子。
管你排队的是不是高门显贵家的人,管你付东楼是不是要嫁进瑞王府,你让老子家生意没法做,老子就砸了你的店!
赶巧了就今天,付东楼正和小厮侍女吃的开心,前院就闹腾上了。
有人砸场子,来买早点的客人立时都吓跑了,一群流民不知打哪弄到的斧子锄头,照着庆丰的匾额柜台就砸。还有几个趁乱拿了没卖完的小笼包往嘴里塞的,吃得两手流油俩眼放光,好似一群饿狼,吓得张掌柜和几个小伙计躲在米缸后面都不敢冒头了。
前院几声劈砍木头的巨响传来,付东楼心中一惊。放下碗筷走到窗边朝前院一看,小二楼居高临下正见几个歹徒拿着石头往前边平房的顶着上飞。
“风泱雪襟,你们俩赶紧从后面出去,去承天府报案。就说是有流民进城砸店,叫他们派人过来看看。”付东楼说的承天府就是成都府衙。
“这哪行,我们走了主子您可不安全啊,还是叫个腿脚快的小二去吧。”风泱不同意,外面那么凶险,怎么能把主子并着两个姑娘和一个比自己还小点的小厮留在这。
付东楼有些不耐地挥挥手:“叫你去你就去。你和雪襟常随我在城里走动,承天府的人精明,定然认得你们。看到你们就知道我在这,处理起来自会上心。张掌柜和店里的老伙计都在前面叫不过来,咱这后院新招的人承天府又未必认得。”
“那主子我们去了,您可千万别出去。”雪襟觉得主子说的有道理,立刻应了。
“快去,让你俩搭伴儿就为有个照应,路上小心。”
风泱雪襟前脚一走,付东楼紧跟着就要往前面去。
“诶,主子您这是要做什么。”月桥一把拉住付东楼,“那些流民定然是饿极了,您还琢磨着能和他们讲理?再说了那石头子可是不长眼的,打伤了您可怎么办。”
“主子,不许您出去。”花院更干脆,直接把门堵了。
“主子,您要是有点什么事儿,小的怎么和王爷交代啊。”柏钧和这尊大佛霜衣屡搬不爽,可惜这次没用……
“这是我的店,我不在便罢了,我现在就在这里,张掌柜他们在前面被困着我能坐视不管吗?以后谁还敢给我打工啊。我又不是一个人去,我把下面的伙计们叫上一起去。”付东楼也没想过去讲理更没琢磨自己一个打得过一伙流民,可他不去不行。
“他们若是抢粮食,给他们就是。这么闹下去出了人命怎么办?”
花院月桥和霜衣说什么也不放付东楼走,霜衣直接抱了付东楼的腿坐地上了。
主仆几人推搡间,前面忽然安静了下来。付东楼动作一滞,赶忙朝窗户外面张望。千万别出事儿啊!
“东家,前面消停了。”
事情一出就有后院的伙计望风,此刻情况有变,一个小伙计马上跑上楼来跟付东楼报信。
“东家,前面来了一伙胡人,把为首的几个乱民给打了。现在那伙流民被制住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叫伙计们跟着一块去,先把张掌柜他们救出来。去找个郎中,我猜他们八成受伤了。”付东楼说话间就蹿了出去,前所未有的敏捷。花院月桥霜衣一愣,赶忙跟上。
待付东楼来到庆丰正门一看,真叫一个惨不忍睹。牌匾门框都劈了不说,窗户都给卸了下来。盛着活鱼的大木桶被凿了个大洞,里面的水泄了出来漫得正间店面都是,还有一尾鲤鱼顺着洞流了出来在地上扑腾。
张掌柜和伙计们见事态有变才从米缸后面出来,一个个吓得面若菜色,好在没受伤。
“东家,我对不起您,要不是我胆子小,店里也不至于叫人砸成这样。”付东楼雇人待遇优厚,张掌柜跟着付东楼干了两个月真是没少落下实惠,因此对着这个铺子也格外精心。眼见着铺子被砸成这样,张掌柜觉得是亏了本分,实在没脸见付东楼。
“哪的话。钱没了可以再挣,安全第一,你们没伤着我就谢天谢地了。”付东楼当真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今天多给大家发一个月月钱压惊,你们先都去后院,让几位师傅给你们做点好吃的,这有我呢。”
张掌柜又是羞愧又是感激,痛哭流涕地在几个伙计的搀扶下后面歇着去了。付东楼没工夫计算自己的损失,还有一群流民等着处理呢。
流民们被一群人高马大的胡人赶着背靠背围成一团蹲着,胡人们将他们圈在中间,凶神恶煞的样子唬得这群刚还在嚣张的流民跟打水里捞上来的小鸡崽子似的,耷拉着脑袋直哆嗦。
付东楼叹了口气上前拱手道:“多谢各位仗义相助。”
“听闻庆丰粮店的米面都是天价,我还道这粮店的东家定然是黑心的奸商,可看你对手下人这么好,估摸着是我想差了。”
付东楼最大的特点就是记性好过目不忘过耳也不忘,听得这个声音浑厚阳刚立刻意识到这人是谁了——那个差点和他撞车的帅哥!
循声一看,还真是。
“居然是你,又见面了。”大清早被英雄救美了,难怪老子说祸兮福所倚呢。
“我也没想到是你。”那人显然是早就认出付东楼了,“那次在城外差点和你的马车撞上,你的蓝眼睛与俊美的脸蛋真是让人难忘。”
被一个帅哥夸长得漂亮让付东楼有点不好意思,拱手躬身施礼道:“两次见面都是这么……还没自我介绍,我叫付东楼,字曦瑜。”
“我知道。庆丰粮店的老板是未来的瑞王卿,粮店里专卖带着仙气儿的吃食,这可是成都城里人人皆知的。只是没想到你就是付东楼。”那人右手握拳按在左胸微微一躬身,“我叫叱奴。”
“叱奴……”付东楼略一沉吟,“你是鲜卑人?”
“你怎么知道。”叱奴先是一惊随即面色凝重起来,身上隐隐透出不友好的气息。
“你别激动,我知道胡人在大楚总是要处处小心,你看我也有胡人血统,你又帮了我,我怎么会害你。”付东楼说着还眨了眨蓝眼睛,“我知道几句鲜卑语,叱奴是鲜卑语狼的意思。你身手矫健相貌英武,当真像狼一样。”
鲜卑语传到现代能翻译出的不过寥寥数词,付东楼的文学硕士是主攻古典文学的,查找文献的时候对这方面有过涉猎。
“抱歉,是我过激了。”叱奴一笑,抱拳致歉。
有过一面之缘也能算半个熟人,付东楼有心请叱奴和他的兄弟们后院答谢,自然要先处理了这些流民。
“你们为何要砸粮店。若是饿极了抢些吃的就是,为什么要拆房子?”冷静了一会付东楼也觉出不对来了。除了熟食,粮店里的米面瓜果都没怎么少,可见这群人不是冲着吃的来的。
流民中鸦雀无声。
怎么对付这流民付东楼没经验,好在这辈子别的没有,就上面人多,不仅多,关系还够硬,随便找一个出来做靠山都能压死人。
“我是什么身份你们大概也知道,得罪我有什么下场你们应该很清楚。乱世人难做,我不想为难你们,实话实说,我给你们些米面银钱回去养老婆孩子。要是不想说或者编瞎话,等下承天府来人了你们就去牢房里跟衙役们说去吧。”
流民都是逃荒逃难出来的,听说有米面银钱立刻就动心了,当下就有人嚷嚷:“是晋食居的大东家让我们来砸店的,说是给我们一人三百个铜钱。”
“对对,定钱给了一百钱,还扣着两百呢。”
“没错没错。”
我这还没怎么挣钱呢就结仇了……付东楼揉揉太阳穴。庆丰粮店变成这个样子,后院的酒楼一时半会也别想开张了。
“天底下哪有好挣的钱,这是有人眼红呢。”叱奴拍拍付东楼的肩,“想开些吧。”
“这里是怎么回事?”
“柏钧和,你怎么来了。”付东楼听声音吓了一跳,花院月桥和霜衣看到王爷来了才真正安心了,赶忙给柏钧和见礼。
“来寻你的。”目光落在叱奴搭着付东楼肩膀的手臂上,柏钧和面色一寒,“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