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停下来,专门等春熙和齐照由远走近,这段木栈道有个大弯角,与市内的东海路只隔着个人行道。她有兴趣地甚至动用了一下领导的技术器材,望远镜。长得还不赖,小年轻。春熙都谈恋爱了,我都成滞销品了。还有你,不忘揶谕一声不吭的男人,年年积压库存。我挺理解咱家这些长辈的。随着阿猫阿狗都配对了,他们的基因还无人问津,本身对他们就是个重大伤害。
屁话多,金昀开口,赶紧送我回去睡觉。我这一头的粘乎料。哈哈,那女的把珍珠奶茶都倒了。你没自报家门啊?小李问。我说我是一小学老师。金昀说。有眼无珠啊,等你大婚时送她一张请帖,她估计会小跑去闹婚场。搞不好来个未婚先孕挟天子令诸侯。珍珠也能让人怀孕?那这基因科技可怕了。对方介绍人谁啊?太不专业了。小李对金昀的遭遇相当地安慰。
你这没良心的,金昀说,请你帮个忙还讹我二百块油钱。
你应该让春熙帮这个忙的,小李笑破肚子说,你一辈子都会有笑料的。
那男人什么样?你刚才拍照片没?
我又不是狗仔爆花边。你什么时候对人的男朋友这么感兴趣了?
寻找下心理平衡。某领导吐露心声。
你为什么没看上春熙呢?小李说,她除了学历,其他蛮不错的。我要是男的,我就娶她。你们男人往往幸福就在跟前不珍惜,非要伸手够那够不着的,还美其名曰距离产生美。狗屁呀,自讨苦吃。现在春熙般的姑娘多稀缺呀,你别拿那些条条框框卡她,她也是仙女一枚。
你好像有同性恋的倾向?金昀打击正在做演讲的美女。
可能或许大概吧,小李有超大超天然的反冲击能量,要不你全脱了,我也不来电呢。
金昀语塞。听过打击人的,没听过这么打击人的。打死还要往嘴里塞个面团。
说话间隙,春熙和齐照已经绕过弯角,往音乐广场去了。
我们也吹吹风去?小李建议。
不了,珍珠要回家怀孕去。领导似乎不太愉悦。小李也不再打击他,开车载他回家。
春熙和齐照在音乐广场听人唱歌。这里天天有歌手来练场。后来丐帮集团也来抢过地盘,无奈歌声太高亢,嗓音太嘹亮被相关部门取缔后,现在只剩下对音乐痴迷者的一片爱了。面向大海,放飞梦想,是歌手的歌右铭。
齐照听得认真,听完一首还给钱。春熙说,你觉得他唱得好?鼓励一下,万事开头难嘛。梦想需要坚持。春熙觉得这人很做作,老搞假唱,有时候都跑漏,功夫全用在拿捏姿势和翘兰花指上了。
齐照也照顾一下春熙的情绪,不再投钱。歌手见无钱可进也从献唱变成了口才秀。
回到家的金队顿感人生有些无趣。小李的话提醒了他,卢扬去世快一年了,要说他和她有多爱,他自己都不太清楚。他和卢扬多半也是遵从了父母的意思。两人觉得互不讨厌,卢扬说,金昀就这样吧,有点爱,别深爱就行。她之前喜欢过一个校友,后来这人去山区支教了,卢扬还离家出走过。具体内容她没跟金昀说过,金昀只是略有耳闻。他也不在乎这些,像他们这样的子女,婚姻只要安稳就万事大吉。所谓幸福,演给别人看的。小李曾和他说起过她的妈妈,父亲不爱吃纤维长的菜,她妈妈每顿必上。她说没纤维,你怎么拉大便?他问,如果是你你怎么办?小李说,不拉大便会死人的。
本来那天不该卢扬去的,他们订了婚,按父母的意思每月到两家互相住几天。卢扬也会给他买点小东西,他也会带她吃个饭,只是两人互相不知对方的尺寸,所以始终不曾买过贴身的衣物。在他家,卢扬睡沙发,他睡床。去她家,他睡客房,她睡主卧。谁要起得早,可以煮个面,淋点番茄酱或者葱油。卢扬不拍婚纱照,嫌俗套。她说快七夕了,你来还是我过去?他说你选。卢扬就说五点半吧,我今天还要去替个班。
这一替,替上了黄泉路。父母说过他是个没福的。他们千挑万选的卢扬,婚期已经定好了。
他看着她被抬进医院,又抬进冷冻库。她的脸还是那样的,对他不太肯笑。他第一次上前摸了她的脸,感觉好凉。
这间房子,总觉得不是我住的,有天早上卢扬从沙发上爬起来后说。金昀以为她发牢骚。真的,金昀,她说,我有预感,这房子不是给我的。金昀说,你不喜欢,就卖了换一套。
卢扬怎么都不肯睡金昀的床,金昀也很奇怪,这么大间的房子只弄了一张床,一个卧室。
有些事我想提前和你商量一下,卢扬说,如果不同床可以生孩子,你能接受吗?金昀说我的孩子,我能接受。
结婚后,我还是想分开睡,每人有独立的空间。还有,我想去教教孩子们。金昀觉得没问题。
她打算去山区看看爱情的样子,却没走成,一切还原成梦。
还未入金家,不能算金家的人,骨灰被埋得很远。祭奠都成了问题。
卢扬每次离开金昀家都会将她呆过的地方收拾得干干净净,哪怕头发丝,她都会捡起来。金昀觉得她是过分小心了,他能拿她怎么样呢?她就像片叶子,春天来了,秋天走了,就真得不存在了。
卢扬看上过一把梳子,买下来,算作定情物。她说结婚后摆出来。怕金昀的房间没个饰件过于冷清。
金昀说弄些大红喜字贴贴就满了。卢扬说,那气氛有点像农村过年赶大集。卢扬的爱情来自农村,她可能跟着去过领略过农村过年大集的火热喧闹。
金昀觉得卢扬的妥协也是对爱情的不自信。怕泥做的灶膛,日久熏了烟火,墙上贴的画也就不美丽了。
金昀说,我们可以慢一点。卢扬笑笑,说,你父母算过,你命中有2个孩子。
春熙决定原谅曲智。她不想琳琳不安。
人生出来,错误便也跟着诞生了。
春熙停止了责备,爱与不爱,爱谁与在乎谁,她说了不算。如今伊人不在,她即使讨得他道歉,又有何意义?不过是心安。心安她自己会种,以前心里悲愤的种子很多,疯狂地长,一年长大一大片,让她变得很暴戾。后来妈妈不断给她托梦,让她活得快乐,活得健康,她下手拔掉了仇恨。现在,她心里,会种些安详温和的小种子,慢慢地发着小芽。不用长太大,能温暖自己就行。
曲智老说,你不能逼我爱不爱的人。
换位思考下,她是武断了。曲智这样的人,谁会不喜欢呢?有平民的根基,精英的风范,最重要的靠脸也行,靠脑也行。春熙换了种语气说,老同学,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琳琳这事,你没错。是我太执妄了,我们的世界前十几二十几年有些悲惨,所以渴望别人都来可怜我们,好让我们像强人一样活着。对不起,我的心太小,还有,你前段时间的帮助,很感谢。我想琳琳是知道的,她肯定是高兴着的。
曲智两眼直直地盯着她,半天没说话。
你说一句,她十句等着你。没道理可讲。摊上她,又奈何?
那天,她一直没出门,他从天黑等到天明。他都不知道她这么抗饿。
春熙把琳琳的书还了。还有一本没看完,有个折角,春熙用力把它碾平。
三香园又有了三香。
该出台的还在这出台。该露脸的也照常露脸。春熙想起上次事件,也顾虑。她走了图书馆正门。那儿临近自助还书台,与三香园隔着蔷薇丛。三香园的蔷薇很多,开得很好,每年盛花季总有很多人来拍照取景。所以三香园省了很多广告费。她猫猫腰,蔷薇下很难藏人,不知道金昀上次是藏在哪里。
仅容两人的平台上有讲话声,春熙不好被人发现,只能一路猫腰,蔷薇刺扎人,她穿着短袖,胳膊已经被刺了几下。有吐烟圈的声音,跺高跟鞋不耐的声音,春熙又闻到在公司那种怪味。她想抬起头看,只要她抬起来,平台上的人也会马上看见她。她的第七感告诉她这样做不太安全。五分钟,她对自己说,五分钟后无论如何要离开这,她可不想让全身包括屁股全长上蔷薇刺。
你都确定了?一个女声问。要确定了还找你干吗?另一女声说。你别玩火自焚,那老东西奸滑得很。我知道,跟了他这几年,他肠子什么颜色我还不知道吗?这东西少吸,吸多了对身体不好。身体好不好的无所谓了,有一人对我就行了。我不好动,周围全是眼睛,几瓶酒是小事,那么重的东西我也拿不出来。我不缺酒。哼加上轻蔑地笑,别来找我了,上次的事出了曲子,有虫子钻进面粉里。
呵呵,吐烟圈的人说,那虫子说不定就是他们自己放的。
我们加一块的智商也打不开那个地方,你不如趁现在有点钱,远走高飞。还有别谈什么感情,谈感情自毁生路。
你再帮我一次。
这味这么奇怪他能受得了?
他现在爱得不行不行的。像泥鳅,扒都扒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