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女子便却之不恭了。”怜月姑娘微微躬身行礼道,接着便见她款款走出梦琴亭,沿着江堤缓步而行。细雨斜飞,却无法沾在她的身上,可见其修为亦不俗。寒风吹过,扬起她的粉色裙衫,撩开她的青丝长发。烟雾朦胧中,怜月姑娘双目微微眯起,面露迷茫之色,似有惆怅,似有哀伤,难以言明。
“看来这就是怜月姑娘出的题了,萧兄接下来可就看你的了。”风飒飒在一旁戏谑道。这时,宋岑远和宋祎也看向萧落桐,分明有期待之意。
萧落桐洒然一笑,负手而立,自成一派风范。“怜月姑娘以身入景,以情入景,三者相融,浑然天成,妙不可言。若真付诸词作,未必能得其真意,萧某姑且一试,献丑了。”
“别嘚瑟了,赶紧的吧。”风飒飒嬉笑着打断他,硬生生破坏了萧落桐营造的高雅气氛,一时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萧落桐哭笑不得,却也没有生气,风飒飒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要是有一天他不搞怪那才是咄咄怪事了。
萧落桐来回踱步,低吟了一会,方才道:“适才萧某以《鹧鸪天》为词牌填了首词,且请诸位听之。‘独步江堤飞雨轻,残凋病树老枝横。芳心寄断相思意,魂梦还生离别情。风满袖,雾倾城。唯余江水碎涛声,玉人听断涛声远,不觉江天已入更’。”
“玉人听断涛声远,不觉江天已入更。好句,当真是回味无穷。人道鹧鸪天上阕末句出彩,萧兄却是下阕末句犹胜,别具一格,别具一格啊。”风飒飒由衷称赞道。宋岑远也是微微点头表示赞同,而宋祎更是品味着词句有些痴了,口中兀自念着“芳心寄断相思意,魂梦还生离别情”。“风兄过奖了,雕虫小技罢了。”萧落桐谦虚道。
“萧公子才是自谦,此首鹧鸪天实乃佳作,小女子敬佩不已,更是喜爱的紧。不知萧公子可否将之赠予小女子,好教小女子随时可取出吟赏。”怜月姑娘走回亭中说道。“姑娘客气了,既然姑娘喜欢,在下便亲自题于扇中赠予姑娘便是。”萧落桐大方的笑道。“多谢萧公子了。”怜月姑娘道谢道。
“姑娘客气了。”萧落桐摆摆手道,后又不怀好意的看向风飒飒和宋岑远道,“萧某献了拙作,风兄和宋兄若是再缄默不言,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哈哈,就知道你这坏心眼的家伙会来这一手,本公子早就防着你了。”风飒飒得意的笑道。“哦?既然如此,那便请风兄先来吧,稍后再请宋兄一展诗才。”萧落桐笑道。
“没问题!”风飒飒起身笑道,“怜月姑娘出的题是考你的,我就不按题来了。我填了首《风流子》,你们且听听看吧。‘昨夜风又起,风何处,隔幕听声寒。哪堪经天明,露冷霜重,气凝冰刺,吹彻秋残。更无奈,孤楼灯焰暗,惆怅影形单。秋意肃潇,难侵罗帐,只伤心处,侵透丝纨。去年今日离叹。秦楼楚馆客,只为寻欢。休问意真情痴,思慕青鸾。纵千金一掷,殷勤奉酒,寄心词赋,去也忒湍。惹烟柳,何必千般!’怎么样?”
风飒飒那边正得意,却不料怜月姑娘听完此词竟是面色惨白,身子倒退了数步,倚着栏杆神情伤感。而萧落桐面色也不好看,心中暗骂:这风二傻也忒不会说话了些!就算真个如此,也没必要当真人家面说出来吧?这不是让大家面上难堪么?
“些许小词,空中语耳,何必当真?”宋岑远淡淡的说道,随后又对着风飒飒补充了一句,“看不出来嘛,大名鼎鼎的‘风二傻’竟也有如此才华。”
“胡说八道!你!你!你!”风飒飒顿时急眼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炸毛道,“你才是二傻,你全家都是二傻!老子叫风飒飒,英姿飒爽的飒!”
风飒飒此言一出,萧落桐顿时变了脸色,连忙拉住他传音告诫道:“说你二傻你还真傻啊?他是谁,他全家又是谁,你不知道啊?你想得罪整个皇族吗?”而那边宋岑远面色却是没什么变化,依然顾自从容喝酒。宋祎却是面露怒色,不满的盯着风飒飒。
“怎样啊?皇子了不起啊?皇族了不起啊?”风飒飒却是不依不饶,依旧跳脚道,“你不要以为你是皇子,就可以随便叫我外号,你当我怕你啊?”
萧落桐被他这牛性子弄得又气又急,宋岑远却是不介意的摇头笑道:“开个玩笑而已,风兄何必如此发怒?要是风兄介意,宋某和你道歉便是了,消消气可好?”
此言一出萧落桐三人俱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宋岑远,尤其是宋祎更是诧异的目瞪口呆,平日里冷若冰霜的三哥竟然没有生气,甚至还主动笑着道歉?这是什么鬼!
唯有风飒飒依旧心不甘情不愿的嘟囔道:“哼,看在你主动道歉的份上,本公子就不跟你计较了,不然显得我多小家子气似的。”
经过这一番闹腾,先前由风飒飒的词引起的尴尬倒是被缓解了不少,那怜月姑娘的脸色也好了许多,不似之前那般苍白了。
“萧兄和风兄各填了首词,宋某若是推辞反倒让人取笑了。”接着宋岑远便主动开口道,“也罢,宋某便填一首《高阳台》吧。‘翠柳犹新,烟波锁岸,可怜山水成诗。半老沧江,还争春意风姿。时已落木萧萧日,却见他、含黛描眉。莫伤悲、碧水青山,犹胜花期。凄凉不为秋风起,只因孤鸿影,只为愁离。怕泛轻舟,恐难载到天涯。哪堪江水东流去,又此时、绿染风随。看春归、草色烟光,霜发青丝’。”
“凄凉不为秋风起,只因孤鸿影,只为愁离。宋兄说的甚是啊,这风这雨哪里来的感情,不过是骚客自作多情罢了。”萧落桐颇有感慨的说道。
“些许小词,空中语耳,姑妄说之,姑妄听之便了。”宋岑远不在意的说道。在他看来,只是即兴填的一首小词,不可挂怀于心。否则,他一个皇子,作这些花间之词,若是当了真,岂不让人笑话?
“说的也是,不过图一乐罢了。来来来,继续饮酒。”萧落桐随即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