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跃进的研究工作，其中很大一项是研究上市公司老总们的心术和经商手法，从而总结出哪些老总是值得信赖的公司管理人，这些老总会让自己管理的公司有良好的后续发展，为股东创造可观收益；哪些老总又是不可信任的公司管理人，这些老总会让自己管理的公司昙花一现，甚至是连续亏损，然后被迫退市，让股东蒙受巨大的经济损失。
虽然老林的绿林地产公司没有上市，老林的心术，王跃进没有深度研究过，但老林给王跃进的直觉一直都不怎么好。
有时候，王跃进甚至觉得，用唯利是图来形容老林也含蓄了一些。
现在老林主动提出，以成本价卖一套上好地段的商品住房给王跃进，王跃进岂能不知道，老林的内心里有更大的算盘打在。
王跃进也在打心算：“老林想让我拿什么给他交换呢？炒股的内幕消息？老林向我打探过很多次了，我要是能搞到内幕消息的话，我还用得着苦哈哈的做研究吗？我早就辞职，自己炒股票去了。就算我能搞到内幕消息，违涉证券法的事情，我也不会做。”
知道自己没法满足老林的过大期望值，王跃进又扬起了绅士微笑。
“过段时间吧，等年终奖发下来了，我找你帮忙。不过，你以低于市场价三五个百分点的价格卖给我，我就感激不尽了。”王跃进真诚客气。
“那哪行呢，我一定给你成本价！”老林信誓旦旦。
“对了老林，”王跃进突然好奇地岔开话题，问道：“我听说，你们地产界有个姓裘的老板破产了。他有一栋别墅就在这衡杉路上，过两个月就要被银行拍卖。消息属实吗？”
“嗝儿！”
顾贵被惊得又猛打了饱嗝。
这个饱嗝异常响亮，如来自天际的炸雷，把众人似讥似笑的目光齐刷刷扯到了他的脸上。
而顾贵自己，则被他炸雷般的饱嗝轰出了满脸的尴尬，连他的鼻息都被轰沉默了。他刚刚端起的水杯也被轰得在半空中停顿了两秒，等他回神过来，他才慢慢悠悠地，把水杯轻轻搁放在骨碟的旁边。
“表哥，吃饱了要少喝点水。”汪志凌面无表情地低声提醒。
其实，老林才是被王跃进正中了下怀，但他处变不惊。
“是真的，我也听说了。怎么？王总，你是对他的那套别墅有想法？”老林若无其事地点点头，说得坦然自若。
王跃进望洋兴叹一般，摇头笑笑：“我哪里敢对这衡杉路上的独栋别墅，有什么想法呀。我想把房子换在公司附近，也有点吃力。刚才我不是还说了，要等我领到年终奖才来麻烦你的吗？”
“汪总，您又自谦。”老林赔着安了心的微笑。
“不是自谦，是自知。这里的独栋别墅，现在的市场价一栋至少要卖好几千万，哪怕银行的起拍价比市价便宜三至四成，对我来说也是天价。老林，我看你倒是可以有想法。现在楼市低迷，而且应该很快就会复苏的，过个三五年，最多七八年吧，这里的独栋别墅的价值，应该能再翻个一两倍。像这样的好机会，可不是年年都能碰得上。老林，承载厚重文化的历史建筑，可是世间珍宝。能想，你可千万不要错过。”
听完王跃进的头头是道，老林无可奈何地苦笑着说：“问题是，我目前也想不了。”
“这么说，你是想的了？”王跃进笑问老林。
“嗨，本来就是混这一行的，又好不容易碰上了这样的好机会，哪能会不想呢。我还真的是一心想要赢得这次拍卖，但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呀。我手上的箭，还缺不少呢。”老林右手的五个手指头快速比划着数钱的动作。
“不会吧？”王跃进满眼狐疑，“老林，按常理，裘子良破产之前的资产应该不会比你现在的资产多，你怎么会没钱拍下他的别墅？”
老林苦笑着说：“我的绝大部分资产，都是那些还在等主人的商品房，能动用的流动现金真不够。我听说想拍买下这栋别墅的人还有好几个，并且，好像各个都有势在必得的想法。这场拍卖之争，肯定会有点激烈。汪总啊，我不把箭准备充裕点，怎么能一击而中？”
“有钱人真多。”王跃进的笑容影射出自愧不如，“见到肥肉，都不想撒口。”
“所以，我今天才把你请出来，想请你这个再世诸葛亮帮我出出主意，看看有没有时机让我使几次草船借箭，我也好尽快的，弄到我缺的那些箭。”
老林甘言好辞地说完，收尽了脸上的苦笑，亮起意义丰富的目光望着王跃进。
不用说长着一颗金融学博士脑袋的王跃进了，就连高中毕业的汪志凌，也把老林那意义丰富的目光里的暗语，读了个真切明白。
汪志凌从老林目光里读出的暗语是：“王总，你只要能帮我，让我弄到我缺的那些箭，你想要的房子，我就白送给你。”
汪志凌暗想：“老林设的这席宴，原来是请将出山！而且，老林显然比刘备心大。刘备是三顾茅庐请诸葛亮，他老林是一顿饭宴请三将。”
汪志凌在心里承认：“好吧，我算半个将，我表哥不算将。但是老林能欣然同意让我带我表哥来，那么至少，我表哥在他的眼里，也算得上是一个兵。”
可紧接着，汪志凌噤若寒蝉的，浑身一个微微哆嗦，暗自感叹：“现在明摆了，老林已经开口请王跃进，帮他想办法草船借箭，这当然指的是让他在股市中赚上一大笔钱。这个老林，先是让我追踪裘子良，现在又一心拍买下裘子良的别墅，老林的江湖，太TAMA深啦！”
饭桌上没有一点声音，各自都在猛吸着香烟。
汪志凌很快镇定下来，垂眼盯着手边的烟灰缸，又转念揣测王跃进会如何答复老林。
东滨市的六码头是黄浦江边的黄金地段，那里的一套一百平米左右的房子，要卖七八十万。这房价，让多少在东滨苦拼的人望闻兴叹。而王跃进只要肯动动嘴皮子，就能立马白得。
“这是一个多么动人的诱惑呀！王总是会坚守证券从业人员的职业操守，拒绝诱惑？还是会趋利忘义，接受诱惑呢？”
汪志凌静想着，把目光投在正轻弹着烟灰的王跃进的脸上，等他揭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