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皆如李灵所料,夔州军民们这几日来过着非人的生活,早已是怨念深积,待周军书写着高彦俦罪行的公告射入城中时,这股怨念便如决堤的洪水,很快倾泻出来。
那蜀军副将宋忠本就对高彦俦的独断专行有所不满,此时见时机已到,遂经过一番鼓动,带着愤怒的军民冲入帅府之中,将毫不准备的将高彦俦一举擒下,而后便开城投降,绑缚着高彦俦前往周军请功。
李灵一听说高彦俦被绑到,于是命诸将皆集于大帐,帐中左右更是布下数十名刀斧手,一派肃杀之气。
李灵则是身披甲胄,腰悬宝剑,端坐在案前,欲要见识一下这个令自己首尝败绩的高彦俦,究竟是何等人物。
几名周兵将高彦俦黄着抬了起来,其后跟着的则是蜀将宋忠。
周兵们也不客气,直接将高彦俦扔在了地上,那高彦俦闷哼一声,手脚被绑,在地上翻滚了好久才站起身来,双目死盯着李灵,满是愤恨之色。
这个场面倒是似曾相识,想起来了,当初攻克朗州之时,周行逢也是这般被五花大绑着押到了他面前,只不过这高彦俦却是强悍许多。
李灵欣赏他的战力,即使要杀他,也不愿无侮辱于他,这是对一名将尊敬,也是对自己的尊敬。
眉头微挑,却道:“给他松绑。”
周军士卒一怔,然后极不情愿的替高彦俦松开了手脚。
那高彦俦揉了揉手腕,依旧是恨恨的瞪着李灵。
李灵与他正面对视,目光一样的犀利,道:“高彦俦,能让本帅首尝败绩,本帅钦佩你的实力,不过,你最终还是败在了本帅手下,本帅问你,现下,你服还是不服。”
高彦俦一哼,道:“你施以卑鄙诡计,高某之败乃是天意,非战之过,如何能服!”
李灵还未发话,右首的王审琦却已大怒,噌的一声拔出了佩剑,急步上前,口中骂道:“狗杂种,还敢对大帅出言不逊,老子砍死你……”
他长剑挥起,欲要劈下,那高彦俦却是傲然而立,毫无畏惧之情。
“果然是条汉子!”
李灵心中暗赞,急道:“住手,仲宝,且慢杀他。”
王审琦举起的长剑停驻在了半空中,回头说道:“大帅,你让我杀了他,为韩将军报仇。”
那王审琦与韩令坤素来交厚,听闻韩令坤为高彦俦所杀,心中万分悲痛,下定决心要手刃高彦俦雪恨。如今仇人就在眼前,痛恨心起,却是忘了礼数军纪,公然在李灵面前便要杀人。
李灵心中又何尝不想杀了高彦俦以泄心头之恨,但这高彦俦统辖蜀国巴东各州,且素有威望,若能将其招降,则可借其名以收降巴东各州,如此一来,便可免去许多不必要的战事,挺进成都也可顺利一些。故而他私下里犹豫再三,还是想尽量将高彦俦收降。
眼见王审琦如此激奋,李灵正自为难,那高彦俦却是仰天狂笑,不屑的说道:“人言周军良将如云,原来皆是些只会玩卑鄙诡计,呈小人之威的草包饭桶,老天无眼,叫高某死在你们手下,实在是天大的耻辱。”
那王审琦一听,愈加狂怒,一把揪住高彦俦,叫道:“狗贼,你骂谁是草包?”
高彦俦脸色铁青,冷言说道:“单挑匹马,公平对决,尔等草包之辈无一人是我高彦俦敌手,只可惜天不佑我,让我沦为任人屠宰的地步,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要杀要剐尽管来吧,高彦俦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英雄好汉!”
那王审琦正欲发火,李灵却是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本帅让你输的心服口服。这高彦俦口出狂言,说我大周军中没有良将,无人是他的话手,各位将军,你们谁敢自告奋勇,与他公平对决,以显我大军战将神威。”
诸将眼见高彦俦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心中俱是恼怒,遂纷纷上前请战,那王审琦却是长剑一横,吼道:“谁也不许和我抢,让我来和这个狗贼公平对决,我要让他死得心服口服。”
周军之中,王审琦以凶猛出名,他既要出战,旁人自是不敢跟他抢,李灵对王审琦的武艺自是十分放心,便道:“好,就依王将军之……”
“这一战,由我来。”
一个冷漠的声音传入,帐纱挑起,长公主大步走入了帐中,一袭红衣,腰悬宝剑,一身的肃杀之气。
众人皆是为她的杀气所慑,不由自主的退在两边,让开了一条道。
长公主走到高彦俦身前,双目如针,直刺于他,冷冷道:“我要亲手杀了你,为战蔚报仇。”
这下糟了!殿下一来,李灵想不杀这高彦俦也不行了。
也罢,就让她杀了高彦俦,以消心头之恨吧,大不了西进时多费些时日罢了。
————
校场之上,杀气弥天。
八百刀斧手四面环立,黝黑的盔甲透露着森然之气,犀利的刀刃隐隐跃动着寒光。
中间空场上,那高彦俦手持青龙大刀,傲然而立,全然不将周围充满敌意的周军放在眼里。
将台之上,诸将肃立,眼光喷火,如一柄柄利剑刺向那高彦俦。
噌——
宝剑出鞘,嗡鸣灵脆。
长公主狠狠瞪了高彦俦一眼,便要下场与之一战。
“殿下,”站在他后面的李灵低声一语,道:“你的伤势……”
长公主回头望了他一眼,道:“已无大碍,放心吧,杀这个狗贼费不了多少劲气。”
李灵沉吟片刻,道:“千万小心。”
长公主点了点头,一跃跳下台去。
李灵知长公主武功卓绝,那高彦俦万不是她的对手,故而才肯让她亲自出手,杀高彦俦以泄心头一恨。
只不过她先前右肩中了箭伤,虽然有李灵的上好金疮药治疗,且有休养了近十日,伤势应当愈合大半,但李灵仍是有所担心,待长公主下台之后,却是唤来白正珂,低声吩咐道:“你速去安排几名神箭手,一旦殿下有所不利,只看我手势一下,立时出手射死那高彦俦。”
“是。”
白正珂得令而去,李灵稍有安心,他素知长公主身有江湖之气,既然说明了要公平决斗,心中必是不屑于这等背后偷袭之举,如此就算获胜,怕是也会心有恼怒。然而经历了战蔚之死这件事,长公主对李灵已是多有顺从,他虽然这么安排,却也不怕她生气发火。
长公主步伐沉稳,一步步走到高彦俦面前,指剑指之,冷冷道:“出招吧,今日叫你死得心服口服。”
那高彦俦大刀一横,道:“人言周国有一位公主,颇有巾帼风范,今日一见,果真气度不凡。虽说如此,但叫高某杀一个女流之辈,传言出去,怕是会叫天下人耻笑,这样吧,高某让你十招。”
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要知长公主平素最恨旁人以男女之别小瞧于她,此时听高彦俦一言,立时大怒,喝道:“少废话,受死吧!”
话音未落,身形一动,长剑已如电光一般攻出。
那高彦俦乃蜀之名将,论领军之道,自是不凡,虽然武艺也是不弱,但却略逊长公主一筹,此时一见她出手,方知刚才的狂言那是说过头了。
长公主剑术之精,已至炉火纯青之境,使将出来,时若游龙翻腾,气势凶猛,时若蝶舞蜂飞,轻盈灵动,时快时慢,时轻时重,变化莫测。
那高彦俦挥舞着大刀,前十招尚可免强反攻三四招,十招一过,渐渐力不从心,唯有招架的份而已,刀法舞动之时,已显慌乱,若不是长公主箭伤方愈,右手运用不便,怕是高彦俦此刻业已毙命于剑下。
高彦俦愈战愈是惊奇,心道:“她所使之剑法,竟和那人如此的相似,莫非她也是天山派门下么?”
只这稍一分神之间,动作稍慢,长公主已是瞧出了破绽,剑锋一转,穿破大刀的防御,将他左肩划破一道伤口。
高彦俦身子一震,不由后退半步,长公主长剑紧跟而至,转眼间又攻向他的下盘,躲闪不及,左腿又中一剑,险些摔倒在地。
那高彦俦眼见不敌,虽身中数创而不惧,奋然一声大吼,运起全身之力挥起大刀,斜劈而来。
他这一招却是拼命的架势,胸前门户大开,长公主长剑只需快出半分,必可将他穿胸毙命,但那大刀全势而下,长公主若不以剑相隔或是闪身退避,则有可能在刺中对方的同时被顺势劈来的大刀伤到。
生死之决,连李灵都看得出来这里到了紧要关头,手臂忙也抬起来,准备随时下令射死高彦俦。
却见长公主面色冷峻,全手合握剑柄,陡然间一声清喝,那长剑竟是一分为二,右手之剑抬起挡向高彦俦的大刀,左手之剑向前直刺而出。
铛——
噗——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刀剑相撞,一声犀利之响,更是迸出了无数火星,接着便是长剑如风而过,生生的穿过了高彦俦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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