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沈侃没将二老爷的所谓禁令放在心上,整个二房乃至沈家的很多下人都已对沈嘉谟开始颇有微词。?八?一? ??w w?w?.?8 1?z?w?.?c?om
人在做天在看,即使沈嘉谟又宣称沈沛薇在返回金陵的途中,不幸可能遭遇到了小股倭寇,失踪了,而大家伙更加相信是他亲手将二小姐推落的洞庭湖,因为前一个解释明显不合情理,也不符合他最近的为人。
尽管此事在下人间传的沸沸扬扬,但老爷子夫妇对此却耳充不闻,沈侃没有感到奇怪,因大伯沈嘉猷或四叔沈嘉绩一定会收到消息,并马上告知父母。
世间事往往就这么有趣,明明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谁也不去主动说破,全家皆在装聋作哑。
说到底是忌讳沈嘉谟身为父亲,他有权处治犯了过错的女儿。
沈沛薇就这样在沈家消失了,没有翻起一点涟漪,沈家人更关注一个迫在眉睫的危机。
进入夏天,老天爷似乎不高兴,一连半个多月不见一点小雨,日头悬在空中,像一团烈火一样。
有的水田里没有水了,仅仅泥土还有些湿润,村里人6续将水车的叶子收拾出来,修好。如果再不下雨的话,那就必须要靠人力车水。
即使水乡江南,也受不了干旱天气,这关乎到每一个农户以及地主的收成。
沈侃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每天观察外头的田地,今年的夏天显得异常的暴躁,气温应该达到了四十度左右,把人热得跟狗似的直吐舌头。
很快一些田里的泥土仅仅一夜之间就干涸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缝隙与他在后世看到的大干旱一模一样,这里可是江南啊。
村前村后都有了水车的响声,即使不缺水的田里,禾苗也变的垂头丧气,很多的叶子已经卷了筒,村里人害怕了。
一大早,沈侃来到了隔壁村,一路上阳光晒在背上,感受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连地上的泥土都烫得慌。
“这气候太反常。”沈侃起了牢骚。
一眼望去,到处都是水车的声音,沟渠和池塘里的水,被人们拼了命的运转到田里。
李老爹父子三人一起踏着车叶子,车轮转动,水由车厢里滚出来,争先恐后地向下流淌。
见旁边正好有个空位,沈侃好奇的踩上去,双手扶着横梁。
不到半个时辰,汗水就从头顶一直流到脚跟,炎热的阳光火一样的烧烤着大地,他的口里好似有缕缕的青烟冒出,就差喷火了。
双腿渐渐感到沉重,水车的踏板就像一块岩石,沈侃只能拼了命的去踩。
因为用力过猛,脚下的酸痛一阵阵的传到全身,又直冲头顶。
沈侃又勉强坚持了半个时辰,这时候就好似有人拿着一把刀子,在他身上割肉挖筋一样的难受,大概跑一趟马拉松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不行了。”最终头晕眼花的沈侃选择放弃,无力的停下动作。
旁边一位壮汉咬着牙说道:“大少爷要得,撑了这么久。”
沈侃已经没力气回应他,虚脱的被沈大柱搀扶下来,瘫倒在地上呼呼喘气。
再强壮的人又能坚持多久?人毕竟不是机器,之所以每个人都在拼了命的坚持,只为了养活一家人。
远处的李老爹年纪大了,其实比沈侃的体力还不如,而踩水车完全靠的是力量。
然而,他绝不能放弃,儿子们全靠着他才能鼓起勇气,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像沈侃一样。
“用劲儿啊,冬儿……”
他不时提醒文弱的二儿子,自己咬紧牙关的用力踏下去,身体的疼痛,使得眼泪和汗珠儿一同滴下。
沈侃木呆呆的看着他们,相比之下,读书是多么的舒服。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李大娘的午饭送来了,托云姐的福,要命的关口可以饱食干饭。
周围的男人一个个沉默的从车上爬下来,然后四仰八叉的坐下。
李老爹一个劲的揉捏自己的大腿,李冬则哭丧着脸对母亲说道:“娘!报应来了,天老爷在惩罚咱们卖了妹子。”
“屁!”李老爹被刺痛了神经,怒道:“村里人都在受罪,难道都是咱家连累的不成?”
李冬哭道:“可我的腿已经不中用了。”
李大娘赶紧安慰儿子:“不要紧!你多吃一点饭,下午早些收工。你年纪轻轻的,睡一晚上,就会好了。”
李冬不言语了,顺手拿起一只饭碗,好像有仇似的闷头吃了起来。
沈侃见状站了起来,转身一瘸一拐的往回走去。
沈大柱跟在他身后,说道:“你这不是自找苦吃嘛?反正裴县爷答应了救出云姐儿,何必来探视她家里人?”
“我只是出来走走,体会下你们为何对我寄予厚望。”沈侃轻声说道,随即一脸苦笑,“现在我明白了,大家都是懒人,吃不了种地的苦。”
“嘿嘿。”沈大柱干笑了声。
…………
月亮从树梢上探出了头,给黑暗的沈家村带来了一片银灰色的光亮。
夜晚没了白天的炎热,田野中时常吹来微风,但以往热热闹闹出来纳凉的村民,只剩下了几位妇人和一群孩子。
村里的男人都趁着凉爽的夜晚出来加紧他们的工作,四面八方车水的声音,夹杂着虫鸣,宛如一动人的歌曲。
沈侃也没闲着,正在给他的南瓜田车水……
不知不觉,月亮由树梢升到了树顶,渐渐地向西方落下,田地里也慢慢地归于沉静。
这时候的沈侃正在背书,朗朗的读书声随风飘散……
直到东方已经浮上了鱼肚白的白云,几颗最亮的星星还在天空中闪动。
公鸡叫了两次了,疲惫的沈侃听到外头有人说话。
“儿子,起来啦!”
“……”
“起来啦!儿子,起来呦!”
“爹,天还没亮呢,再让我睡一会儿。”
“天已经亮了,咱们车水去。”
“才刚刚睡下,全身都痛,怎么就天亮了?呜……”
“起来,起来。”
“……”
“起来,你这个畜生!”
“……,知道了。”
类似的对话似乎在此起彼伏,沈侃揉揉眼睛,走了出来。
天亮了,儿子们一脸懊恼的提着锄头,跟着父亲们的脚步,一步一拖地往田里走去。
晨风在田野中迅掠过,油绿色的庄稼掀起了层层浪涛,沈侃感到了特属于清晨的凉意。
不知何时,沈嘉绩站在了他身边,皱眉道:“再不下雨的话,真就麻烦了。”
“是啊。”沈侃说道,昨晚已经绞尽脑汁的想了一宿,也压根想不出来什么办法。
办法倒不是没有,地瓜、土豆、玉米,沈贵父子正在为此奔波,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再说如何培植、育种、推广等等?
忽然沈嘉绩拍了拍他肩头,笑道:“这次让你受委屈了,做得好!老爷子听了后很是欣慰,直夸咱沈家总算出了一个敢作敢当的孩子。”
“应该的。”沈侃笑容变得灿烂了。
沈嘉绩叹道:“幸亏有你,此事委实棘手。算了不说了,沛薇平安无事就好。”
“嗯。”沈侃点点头,他能理解长辈的苦衷。
当日事情一生,他就没想过求助于自家人,除了爆更大的冲突外,难道老爷子还能强行将孙女留在身边?
再说一旦人多了,事关家族名声,兴许他们转而支持沈嘉谟也说不准。
沈侃想起一事,趁机说道:“四叔,你瞧瞧我的手,跟猪蹄似的,您难道不心疼?”
“不心疼,一点都不心疼。”沈嘉绩笑了。
“那也得给点奖赏,赏罚分明才公平。”
“要什么奖赏?你先说说看。”
“不要什么,我就是想买几个丫鬟。”
“丫鬟?”
沈嘉谟眯起了眼,斜睨着侄儿,那目光好似再看一个纨绔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