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艳艳的尸体被烧得噼噼啪啪,已经没有燃烧该有的味道了,这尸体也毫无保留的意义,想来即使亡者能看自己尸身一眼,也不希望是这么个样子。
花溅春用卫生纸团塞住一个鼻孔,只留下一个鼻孔呼吸,大概味道有些难闻,拿着团扇遮住脸,那团扇是半透明的,上面画的是樱红蕉绿图。
由于是六丁神火,烧起来不费劲,一会就烧的只剩两堆白灰。
尸树算是解决了。
我突然感觉有双恶狠狠的眼睛在远处盯着我们,而且感觉很强烈,十分怪异,于是走到花溅春的面前。
花溅春突然把团扇从脸上移开,我俩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有妖气”
李小赞正在用黑色塑料袋盛尸体的骨灰,笑道:“你俩站在一块,可不互相感觉有妖气吗”
我当即反驳:“不是熟悉的妖气。”
花溅春看看四野,没有说话。
玄真抄起消防斧,在周围转了几圈,也无甚异常情况。眼见明月西沉,再过一两个小时天边就翻鱼鳞白了,露水又重,花溅春拿着小团扇,拾起花口袋,把扇子朝着自己脸庞一扇,依然变作一个拇指姑娘,跳上那朵旱地莲花,说声:“先走了”。
那莲花花瓣慢慢收拢。把花溅春包裹起来,慢慢逆生长回到土壤里,杳然不见。
三花镇元局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李小赞收好栾艳艳的骨灰,说声:“困了,咱们也回吧,明天我把骨灰交给死人张,让他联系事主,把骨灰还给她家人,也算我们积点阴德。”
然后李小赞给栾艳艳的尸体烧了一道黄纸,祝道:“死者为大,你造成今天这局面,莫怪生人,都怪你阴命不好,黄泉路上没老少,不要怨念过重,早过奈何桥,这里送你一程。”
当夜我们回家无事。
第二天日中十分,我和玄真才懒散醒来,玄真打火做饭,我到门外看看山景,正自山容渐瘦,秋光清明,一派飒爽之气,这种天气适合发生些逸事,比如突然接到花溅春的短信:迩来云肥人瘦,不忍看秋千花架,西风卷处,叶打湘帘。偶有征雁一行,惹两腮清泪,有梦孤枕,无语对窗。儿女小情,千秋大业,都费尽商量,不如邀道长手谈永夜,两忘凄凉。道长岂容花氏闲敲棋子,独看灯花飘落焉
我正想入非非之际,花溅春短信没有来,李小赞电话却来了,而且连我最后一点情调都挤兑没了,开口便道:“坏了坏了,出大事了。”
我急道:“出什么事你也得把气喘匀了再说。”
李小赞吞咽了两下,继续说:“今天我来坞原县医院太平间给死人张送栾艳艳的骨灰。没想到,死人张这出事了,太平间里缺胳膊少腿的死尸,昨天晚上都自己爬出来了,齐刷刷的坐在太平间的地上,每个脸上都微微的笑。”
我点着一支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个对别人来说,能唬住,对咱来说,这叫事吗那是尸体自己爬出来的吗死人张酒后不是经常去太平间操练尸体吗这你都信,瞧把你吓得。”
李小赞急的又咽了两口唾沫道:“这次不一样,一共四十三具尸体,都睁着眼微微笑,手心里全部写着字:杀花溅春。笔迹全t样。”
我一听这话,香烟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一时间啥也说不出来。李小赞又继续说道:“这还不算,刚才我爹又发烧了。”
我急道:“这和你爹有啥关系”
李小赞说:“昨天晚上我爹杀了只羊,皮都剥了,吊在西厢房梁上,如今那没皮的羊盘腿坐在我爹炕头上,肚皮上写着:杀花溅春。我爹还说,那羊不一会就自己咧嘴笑笑,嘴里的青草沫子都看得见”
我一听脑袋嗡的一声。
顿了顿才对李小赞说:“你觉得”
李小赞没等我话音落下,骂道:“觉得个屁,这是t尸道人干的,还用想吗估计全县这几天死的人畜,全叫他点的诈了尸了,到底多少,说不清楚,不快点行动,搭上花溅春一命不说,咱哥们也算完了,不用别的,到时候上面下来个不明事件调查组,你我玄真全都得进不正常人类研究中心”
我手心滴溜溜的冒汗,手机也有些抓不住,挂了电话,三步赶做两步,抢进堂屋。
玄真正在灶上,悠哉说道:“瞧我这鲫鱼汤挂面,油渣豆腐粥,趁热来一碗”
我也急了:“吃个屁,赶紧着,菜刀镐把子,只要是凶器,赶快装车,快走快走”
玄真不以为然,摇头晃脑:“催工不催饭”
我更急了上前一把把他拽起来:“再晚了,就闹生化危机了。”
这要是花溅春出点什么事,可怎么是好,一个女孩家家的,和些尸魔骨鬼闹在一起,先不说谁胜谁负,光那恶心劲,就够花溅春喝一壶的,我犹豫了一下,决定先不去坞原县太平间,当务之急应该直奔紫霞山,看看花溅春是否安好。
玄真见我这架势,也不再多问,赶紧收拾了一大堆东西,塞在车后备厢里,我俩锁上观门,一道黑烟,驶向紫霞山森林公园。
在路上,我给玄真讲清了事情原委,玄真一听,大眼一瞪:“这事要是弄不好,咱弟兄们就算栽了。”
顿了顿玄真又说道:“只是一夜之间,就光咱知道的,这么多诈尸的,给你一把西瓜刀,排着头去砍,你也不一定砍的过来,再说苦主家许自己的亡人诈尸,不许你毁尸。那当年曹操败走华容道,关公堵了路,张辽要出战,曹操就说:人家兵强马壮,低着头让咱爷们砍,咱也得累死,打个屁,关键问题还在关公身上”
我气不打一处来,道:“你的意思是咱找到种尸道人求他放咱和花溅春一马”
玄真道:“解放前,在天津水旱码头,两帮大锅伙组织混混争地盘子,一打照面,这队有人出来,刺棱一刀割下自己大腿肚子上二两肉,吧嗒往地上一撩。对面出来个扎着小辫的姑娘,伸手从滚热的油锅里掏出一枚铜钱。那割腿肚子肉的就算栽了,甭说还在混混圈里混,就是自己锅伙里的人,都瞧不起。妖圈估计也好不到哪去什么都能输,脸面输不得”
我听他神侃的有些道理,问道:“依着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玄真摇头晃脑:“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直接找到种尸道人,把他干了,其他迎刃自解。”
我道:“你当种尸道人和尸树一样贪恋那两口蛐蛐泥儿,能引出来他虽不及老鼠王,也怕是个卖狗皮膏药的打拨浪鼓老江湖了。”
玄真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媳妇套不住流氓,有花溅春在,还怕他不肯出来咱把花溅春绑在紫霞山的一颗大树上,还怕种尸道人不来咱们以逸待劳”
我没好气的道:“你这都什么主意”
不过他倒是提醒了我,我急忙给花溅春打电话,打了两遍她都不接,都是直接挂掉,我开始有些心慌,摸不准是什么局面。没想到过了两分钟,花溅春回了我一条短信:周一开例会,不能接听。
我长出一口气,仰天长叹,满县都快知道你花溅春了,还有心思开例会。
忽然转念一想,心道坏了。
这很可能是种尸道人的疑兵之计,昨晚上我们四人去收拾了尸树,为什么今天太平间里诈尸者手心里都写着杀花溅春要杀也是杀我们四个,而不单单针对她。再者,要动手昨天晚上点起尸体,一队去图南观,一队去紫霞山,直接动手就是了,何必偏偏等到李小赞去送骨灰,发现这些现象。
原因只有一个,种尸道人的第一目标可能并不是花溅春,而是我,但他大张旗鼓的点起许多尸体,弄得人心惶惶,无非是给我下个阵,引我出去调查,或者到坞原县太平间,或者到紫霞山。而引我出去的原因也只有一个,在图南观里他不敢下手,至于为什么我也想不通。
我当下给玄真说道:“坏了,咱们上当了,快点回去。”
玄真疑惑道:“你不是烧糊涂了吧出了这么大事。”
我急道:“快掉头,回去再解释。”
玄真紧急掉头往回跑。
又给李小赞打电话,说道:“小赞,你快点回图南观里,太平间方面只要没出人命,几个死尸坐那你别管,别问为什么,快点”
李小赞一听话头不对,答应一声,挂了电话,往观里赶。
我和玄真风风火火的回来,前后也就二十几分钟,进门一看,也没什么异常,只是我老觉得少了点什么。
玄真进门坐下一拍桌子道:“你这叫什么事儿啊没准花溅春现在有危险了。”
我道:“你没听见她还在开周一例会吗快点看看,瞅瞅咱观里有什么变化,我总觉得不对劲。”
然而我和玄真走来走去,始终没发现什么异常。
过了好大一会,我也开始怀疑我判断的准确性了,只见李小赞风风火火的赶进门来。
玄真为了防止有人使障眼法,冲这李小赞问道:“别慌,我先验验你真假,你和虎妮一周几次房事”
李小赞把脸一沉:“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闹。”指着堂屋的墙面说道:“观里的蚩尤旗咋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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