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恢弘的空间,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摇曳昏暗的七彩灯光,俯仰起合的憧憧人影,伴随着偶尔一声或男或女的刺耳尖叫,这就是莆阳市最大的“All’right迪吧”。
欧阳东被一个并不是很熟悉的队友引领着,在黯淡的灯光下,好不容易穿过拥挤的人群,找到他们聚会的角落。一个很不错的宽大卡座里坐着好几名陶然二队队员,还有两三个衣着热火的女孩。“强子,你看我把谁给你领来了!”还隔着好几步,领路的小年青就熟络地大声招呼着。那叫强子的队员只说了一句“曾闯,你怎么这时候才到”,就看见跟在曾闯背后一脸浅笑的欧阳东,他急忙站起来,很是惊诧地问道:“东子哥,您也来了。”
看来曾闯和那几个女孩都挺熟,他才坐下,就搂过一个女孩,使劲在她脸上啃一口,便接过强子递来的一支烟,在裤兜里摸索着打火机,又道:“我出门时正好碰上东子哥,费了好半天劲才请动他。”看欧阳东摆手不接香烟,强子就寻一个没人用过的大号玻璃杯,望里面倾了大半杯长城白,一面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今天是我生日,几个要好的朋友一块聚聚。知道您不爱来这地方,就没敢来请您。”欧阳东只是笑,也不言语,端起酒杯朝强子手里的杯子轻轻一碰,便抿了一口。这酒苦不苦甜不甜的没什么滋味,他可喝不惯。
今天是星期五,莆阳陶然星期三踢完足协杯第六轮,就赶去省城飞往吉林,明天下午他们要和一支甲B劲旅延边长白虎来一场恶斗,长白虎可是今年迄今为止唯一主场不败的甲B球队。不管队友们是去打长白虎还是打东北虎,欧阳东都不怎么关心,事实上他最近连球赛都很少看,只是前天那场足协杯比赛,许多时间没见的刘源、汪青海和潘老板一行几人开车来莆阳看望他,他才去俱乐部要了几张球票。在炎炎烈日下看完那场沉闷得叫人昏昏欲睡的球赛,他又请刘源他们去三岔口河鱼庄大吃了一顿。直到第二天中午,心满意足的刘源汪青海他们才强打着精神和欧阳东告别。
自从被俱乐部内部处罚后,欧阳东便随陶然青年队训练,连吃住都和那二三十个二十岁上下的小青年在一起,不过二队教练显然很清楚他被俱乐部处罚的内幕,对他很是客气,训练和管理上也不象对其他队员那么严格,因此上他被降到二队来,反而比一队清闲许多。隔三岔五地,彭山或者俱乐部另一位队员中的大佬杜秋桓就会来个电话,邀约他一块儿出去吃吃喝喝,顺便“happy一下”。
在声音嘈杂沸反盈天的迪吧里,欧阳东却觉得很是寂寥,他一向喜欢安静,这个地方他呆一会就觉得周身不自在,他也再不会去学那些青年队的队友们那样闹腾。可既然已经来了,总不好马上就说走的事儿,只得一个人闷坐在角落里,脸上挤出几分笑容,假作感兴趣地看着在舞池里扭动的男男女女,一罐接一罐地喝着啤酒。卡座一边还坐着两女孩,先开始还在悄悄地咬着耳朵说闲篇,看着条几上渐渐多起来的空酒罐,瞅他时的眼神便渐渐多了几分敬畏。
强子、曾闯和他们的队友再加几个脸上涂抹得流光溢彩的女子一起挤进卡座,个个满头大汗。“东子哥,你怎么不去跳舞?那感觉挺棒的。”欧阳东摇摇头,自嘲地一笑说道:“我可不会,读书时就没学会跳舞。”曾闯就纳闷,“这是迪斯可舞啊,又不是那些死板的交谊舞,还要学?”话没说完,就被人在下面踢了一脚。
陶然二队从教练到队员,对欧阳东都很客气恭敬,这帮年轻队员人前人后更是一口一个东子哥喊个不停,一方面是出于欧阳东连续三场比赛里优秀的表现,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居然敢在客场打得对方前锋一脸是血,还把那黑心主裁判吓得步步后退。在这些年轻人眼里,欧阳东简直就是他们的榜样,既有技术——这能保证饭碗,又有胆识——谁都不敢轻易地欺负自己。没看见一队的彭山和杜秋桓间天价请他出去吗?彭山是今年俱乐部新进球员里的老大,杜秋桓是老陶然队员里的老大,能被他们俩人同时这么看重的,全俱乐部上上下下,也就这个欧阳东了。当然主力后卫向冉也算是一个。
欧阳东挨个扯开啤酒罐,一人递了一罐,说道:“我就要了三打,要是不够……我叫他们再送几打来。”一抹阴影从强子脸上一闪而过。一罐啤酒十八块,三打……晚上吃饭就花了六七百了,再要这么多啤酒,他不知道自己钱包里的钱够不够,要是没钱付帐,这个脸可真是丢到家了。
紧挨着曾闯的那浓艳女子小声问了句什么,曾闯也低低地声音回了她,那女子就看着欧阳东大声咋呼起来:“哎呀,他就是那个打人的欧阳东?”面对那女子的惊讶,欧阳东只有苦笑。从出事以来,每当他被介绍给别人时,总少不了有人这样说,他现在都不敢去江边茶园看书,刚回莆阳时,他去喝茶看书,就有人对他指指点点,甚至还有几个人跑过来和他谈论球员的道德问题。这真叫他哭笑不得。
听那女子叫这一嗓子,强子和曾闯一齐面露愠色,那女子却隔着条几喜笑颜开,望着欧阳东说道:“你能给我签个名么?你原来在省城九园队踢球时,我就最喜欢看你踢球。”欧阳东一下就笑了,除了和向冉他们一起时偶尔会提到那个已经消逝的俱乐部,他再没从别人嘴里听到“九园”两个字,此时此地此景,冷不丁地从一个不知名的年轻女子嘴里吐出这个词,倒很有几分亲切。
这女人是刚才曾闯在舞池里结识的,她嘴里的什么“省城九园”,对于年初才被陶然俱乐部从山东青岛收购来的一群青年队员而言,实在是太陌生,几个人面面相觑,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硬生生挤到欧阳东身边坐下,一手就扯开自己的小背包,在里面挑拣着找寻纸笔。
笔倒是找到一支,不过是眉笔,纸哩,好象没有合适的。那女子一脸丧气,嘴里嘟嘟囔囔地把背包翻了个底朝天。欧阳东笑眯眯地看着她折腾,猛然间那女子似乎有了主意,坐直身体挺起胀鼓鼓的胸脯,指着白色t恤前胸说道:“就签这里。”强子曾闯他们就嗷嗷地起哄,卡座里几个女子不是掩嘴低笑,就是瞪大眼睛一脸惊讶。
欧阳东却被她大胆的举动闹了个大红脸,他再没见过如此大胆泼辣的女子,幸好迪吧里灯光黯淡,不然会教他更加手足无措。大庭广众之下,周围还有好几个俱乐部的小队员,就在那女子的胸前签名?这他可不敢。在那女子火辣辣的目光逼视下,欧阳东一脸讪笑,手在自己衣袋裤兜里一通瞎摸,假作在找笔,那女子就递过眉笔道:“就用这个吧。”几个队员就起哄说道:“东子哥,这可是个泼辣妹子!你不是不敢吧?”
虽然迪吧里温度凉爽宜人,欧阳东却被煎熬得一头大汗。不能在那女子的胸前签名,但是又不能教一个热情似火的球迷失望,这可怎么是好?急切间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就从钱夹中抽出一张照片,这是冲甲成功后九园俱乐部全体成员在武汉青山体育场上的合影,是他专门去缩印的。用眉笔写下两个淡淡的隶书字“恭送”之后,他挑眼看了那女子一眼,“粟琴”,那女子用手粘着酒,在玻璃茶几面上写下这两个字。
“恭送九园球迷粟琴小姐惠存。九园队员欧阳东于莆阳。年月日。”字字饱满圆润,一笔一划一丝不苟。
粟琴满意地拿着照片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借着闪烁的灯光,她能叫出照片里好多人的名字。“这是向冉,踢的是后卫;这是齐明山,前锋;这是张晓。这个是你吧?”她指着后排一个人问道。欧阳东就偏头去看,点点头,“就是我……”粟琴就扁扁嘴,“你现在没那时帅气。”这一句评价又让欧阳东苦笑,惶恐地揉着头顶湿漉漉的发际解释,“是啊,年纪大了。那时我还年轻。”
粟琴就再把那照片看了几眼,点点头说道:“不过我喜欢你现在的模样。”欧阳东只有端起啤酒罐子。再说下去,这个口无遮拦的女子能说出什么真是天晓得,他现在是臊得一身的汗。趁着好几个人又去跳舞,强子挨到欧阳东身边,悄悄地嘀咕道:“东子哥,这妹子对你很有点意思哩,你还不抓紧时间?”欧阳东只是支吾两声,也不置可否,一口气喝光啤酒,就对强子说道,“我还有点事情,得走了。”说着摸出钱夹,也没数,就扯出一搭钞票塞给他,“来时太匆忙了,没顾上给你买生日礼物,这点钱就当我一份心意。”说着站起来告辞,再不理会粟琴在背后的呼唤和嗔怪。
“这家伙平时也这么古怪?”粟琴悻悻地问道,强子就嬉笑着说:“怎么,一眼就看上我们东子哥了?”粟琴厌恶地一把拨开他搭上自己肩头的手,蹙眉言道:“把你的手拿开。我和你很熟吗?”强子也不恼,便绕过条几搂住另一个没去跳舞的女子,“我们俩熟吧?”又笑着对粟琴说道:“要他的电话号码么?”
电话拨通了,只说了两句,就听欧阳东在电话那头说,“我这边信号不好,听不清楚。”接着便断了线。粟琴再打过去时,就只剩下忙音,还有那千篇一律的“机主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一个人独自走在街灯闪烁暗淡的大街上,欧阳东突然感到一种无以言语的孤独寂寥,今天是农历六月初八,也是他的生日,不过谁还能记起他这个无父无母的人的生日哩?上一次过生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已经记不得了,连是不是有过生日庆祝这档子事他都不记得。想着连坟头都没有留下的父母,欧阳东眼底蓦然涌起一片泪花,别人过生日至少还有三朋四友来祝贺喧闹,自己却连个说句体己话的人都找不到。向冉去了吉林延边打比赛,叶强自己就是一肚子的苦水,刘源和自己确实是熟,可是却远没熟到能倾吐心声的地步,殷老师一家哩,那个秦昭从来看见自己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还有自己被禁赛的事情,如果说足协处罚俱乐部处理他还能接受,那篇冒自己名登出的检讨又算怎么一回事?还有那几篇满纸胡说八道的狗屁报道。他怎么都不能想到,头两日还和自己称兄道弟的那几个记者,转过背就能把自己贬得一钱不值。人啦……
周末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偶尔有人惊异地看着这个个子高高脸色悲伤的年轻人,也有人似乎认出他,在背后指指掇掇,欧阳东再不想被熟人看见,就在路边招手唤过一辆出租车,可是去哪里哩?哪里都不象是能去倾诉的地方。
“知道三岔口鱼庄么?”
司机从后视镜里瞄瞄,点点头。
“就去那里。”
第二天的上午,欧阳东正把自己泡在宾馆热气弥漫的浴缸里,舒舒服服地享受那种慵懒惬意的感觉时,浴室的门被轻轻地拉开,陪他一晚上的黄燕一丝不挂地站门口,递过他的手机,手机还在嗡嗡地鸣叫着。“也不知道是谁,一会儿工夫已经打来三四次电话了,……不会是找你谈什么大生意的吧。”她被欧阳东从鱼庄带出来过夜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也知道欧阳东没有成家,自然也就不存在被老婆“抓双”的事情。只是她不知道欧阳东这个年轻的大款到底是做哪一行生意的。
欧阳东伸手接过电话,“谁啊?”
“欧阳东吗?我是粟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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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冉的妻子卢月雯怀孕已经六个月了,身体日见臃肿攘亢,就很少再去商场里料理那两个租赁的柜台。幸而她招揽的那个跑业务的女人很能干,把各种事情都打理得一丝不苟,也不需要她再去多操什么心。家里还请了个小保姆,手脚勤快做事麻利,又做得一手好饭菜,现在卢月雯每日的事情就是挺着肚子在小区里花园里散散步,或者去街上逛逛,看看有没有婴儿适用的东西,这些日子,家里小孩子的衣服可添置了不少,还有大堆的用破衣旧裤做成的尿片。连向冉都弄不清楚家里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旧衣服。
星期六的比赛一结束,向冉就回了家,谁都知道这是他的习惯,自然就没人讨没趣来邀约他,再说这场比赛陶然输得很难看,连球迷都倒戈喝起倒彩,自然谁也没喝酒闹腾的兴头。
从电视转播中,卢月雯已经知道比赛的结果,她不知道怎么样劝慰自己的丈夫,只能叫小保姆多做几样他平日里爱吃的菜,再去买几瓶他爱喝的孔府家酒。向冉倒是没对比赛的事太揪心,这事是董长江他们这干教练领队操心的事,他一个球员,干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够了。再说,那粒点球和他没太大的关系,犯规的不是他。
看丈夫脸上并没什么不愉快,卢月雯就提起一件事。“我昨天路过慕春江宾馆前,看见欧阳东了。”向冉嘴里嚼着炸得松软酥脆的猪皮,皱起眉头问道,“看见他又怎么了?我见天都能遇见他。”结婚后,队友里就欧阳东和甄智晃来他们的住处玩耍过几次,因此卢月雯认得欧阳东,也对这个向冉一向常挂在嘴边的人很有好感。
“他和一个女的进了宾馆。那女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卢月雯还依稀记得那女人的模样,浓妆艳抹描眉涂唇的,看上去就叫人很不舒服。向冉就停了筷子,抿抿嘴唇才慢慢点头说道,“这是他自己的事情。咱们就顾好咱们自己就够了。”欧阳东从降入二队起,便象换了一个人似的,他起初也劝过两次,每次欧阳东都默不言声,日子久了他就不再说些什么,两人的关系也日渐疏远。“他现在还要不要踢球都是个未知数哩,也说不定他就混过这一年半就不干了,每个月万吧块钱领着,有吃有住,还不用训练不用比赛,天底下哪里找这样的好差使?再说,带个把个女人进宾馆那算个屁事啊,队里象他这样的多了去。”说着向冉就冷笑,自己斟满一杯酒一仰脖喝下去,重新拿起筷子在盘子里拾掇。
见丈夫话里带出几分意气,卢月雯也就闭上嘴不再吱声,隔了好半天,她才慢慢地又说道,“你这样可不是待朋友的模样。”向冉拿眼角余光瞟着坐在沙发里的妻子,冷冷一笑,嘿然说道:“是,我这确实不是待朋友,可欧阳东他现在这样,能和他交朋友么?吃喝嫖赌抽,前三样他都占了!”看着斜倚在沙发里不说话的妻子,他端着杯子木然半晌,又道,“我不是没劝过他,可劝他有什么用?他根本就听不进去。上次在怡信楼吃饭,我和他差点没为这事打起来。”说着就摇头。
这事向冉不提,卢月雯根本不知道。那天吃饭的就三人,欧阳东请他和甄智晃,他酒劲上来多说了欧阳东几句,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惹急了欧阳东,当场两人就掀翻桌子。要不是甄智晃死力拉开两人,他非得用酒瓶帮那个家伙好好地开开窍不可……
卢月雯抿着嘴唇听丈夫说完,细声细气地说道:“你啊,说你多少次了,你就是不站在别人地步着想。你也不想想,就象你早先说的,东子前头那么厚道一个人,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模样?他到今天这地步,心里难道就不苦么?你……你劝人都不知道婉转点?你那样直捅捅地教训人,谁会接受啊?”她见丈夫低了头红了脸不再言语,也就没顺着这话题说下去。向冉就腆着脸笑起来,“我就这直脾气,哪里有他们这些南方人肚子里花花肠子多。要不我明天请他来家里,你帮着我劝劝?论说起来,从山西队到这里,能和我聊天说话得劲的,也就他了,真要抛舍下这个朋友,我还真不甘心哩。”卢月雯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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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个把月前怡信楼饭桌上和向冉翻脸后,欧阳东私下里也很后悔,他明白向冉是为自己好,可那说话的口气教他受不了。今天向冉打电话来邀他家里吃饭,欧阳东再也磨不开口说个不字。向冉找自己来干什么,欧阳东心里清清楚楚,还不是规劝教训自己一顿,要不是看在昔日九园队友情一场,他真的是不想来再听一通说教。他已经打定主意在陶然混下去,直到俱乐部把自己扫地出门为止,然后,他就回老家桐县,安安心心地做他电脑游艺室小老板去。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从进门伊始,向冉两口子再没一个字提到他那些荒唐事的,只是聊他们自己的故事,聊向冉和欧阳东在九园俱乐部时的往事,也聊欧阳东老家的事。
“……他们就敢刨了我爸妈的坟啊……”郁结在心头快半年的愁绪,就象冲破堤坝的洪水样倾泻泛滥,欧阳东说着说着就扔下酒杯筷子,掩着脸痛哭失声。“……这是人做的事吗,……我爸妈的骨头都没留下一根啊,……”
从来不知道这档子事的向冉和卢月雯被惊得目瞪口呆,连带着他家的小保姆也是潸然泪下。欧阳东竟然有这样凄凉的身世,怪不得很少听他说起自己家里的事情,也从来没见他父母给他来过信打过电话……向冉小两口子瞠目结舌手足无措,就不知道该怎生劝解,他们的本意是想慢慢把话题引向欧阳东新近染上的毛病,再细细规劝他,哪知道事情背后又有如此多的纠葛。
痛痛快快地哭过一场,欧阳东心里也好受许多,就去洗了把脸,再坐在饭桌前时,已然换了一副模样。“向哥,嫂子,你们今天请我来的意思,我知道,就是劝我不再去做那些荒唐事吧,”卢月雯就把酒给他和向冉满上,“也不全是为了这个。你和他有那么一段深厚的情谊,再不能为了一顿饭几句话就生分了。他就是那么个直脾气的犟骡子,有些话说得不好听,你也不要望心里去。”
欧阳东就望了向冉一眼,看他脸上全是歉然的神色,自己个倒不好意思起来。“嫂子您这是在骂我啦。向哥要不是为我好,他还说个什么劲?那么多人都……他怎么不劝别人就只说我。我的毛病我知道……”说着黑黝黝的脸膛就透出几分紫红,也不再好意思说下去。
卢月雯也看见他的脸色不自然,却只作没看见,便说道:“去年年初他们山西队解散,他也你现今这副模样,”看向冉张张嘴地想辩解什么,卢月雯就在桌下踢他一脚让他闭上嘴,接着道,“那时他也抽烟喝酒熬夜打牌,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我就劝他说,人有三兴六旺,也有三灾六难,谁都不能一辈子顺顺当当,只是有些坎轻轻松松就能迈过去,有些坎得咬牙才能爬过去。幸好他这头犟骡子还有点不服输的狠劲,要饭要到省城九园那个好地界去了。”说着就拿眼睛瞟向冉,眼睛里满是幸福和心疼。向冉就笑。
欧阳东细细咀嚼着卢月雯那些话,一时就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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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东从向冉家出来,滨江路上早已经是人稀车少,他酒喝得不多,却有几分醺醺然,向冉真挚的朋友之情,卢月雯询询开导的话,都让他觉得心窝里暖烘烘的,他真庆幸自己能有向冉这么一个好朋友。是啊,能有什么比人与人之间真诚的友谊更重要哩?有这样的朋友在身边,他,又能做点什么哩?总不能再去做那些教关心自己的人伤心的事情吧?
明天该做什么哩?
天上群星闪烁,地上街灯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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