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修月趴在桌上,百无聊赖的模样。心里头那份冲劲儿早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消磨没了,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才是她现在最大的感受。
道爷把故事讲完就真头也不回的走了,黎修月心里难得还有些过意不去,赶紧给人丢了一大袋灵石叫师傅去买点吃的用的东西,也算是徒儿的孝敬了。
老爷子笑笑也没回头,扬扬手示意他知道了。
看着那道纤瘦的身影已经渐渐和小树林的斑驳月影融为一体,黎修月也收回目光没规没矩的趴桌上了,懒洋洋的样子心里却是难平的焦灼。
原来真正的师兄是这个样子的,高傲自大不说,还觉得她是一个阻碍人修行的烦人精。喜欢的他隔壁铺同学,偏偏那个同学心里眼里只有他哥。
嗯,还有点可怜是怎么回事?
不过她又好到哪里去呢?人都是这样的吧,是个多面体。在什么人面前就是什么模样。
就像她,爹娘面前是活泼乖巧但懂事听话的黎家大宝贝;老弟面前是刀枪棍棒、奇门遁甲无所不会让他骄傲的万能姐姐;道爷他老爷子面前即是无赖泼皮、鬼点子多,只有买酒的时候才有那么一两分可爱的混帐小徒弟。
而在林亦瑕眼中,大概就只是个被惯坏了的大小姐脾气,小时候就喜欢各种欺负他,长大后也纠缠不休令人厌烦吧。
可她还是要去拼一拼。
黎修月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这份心意是她自己一个人的没错,也不可能逼迫他人妥协。
但要是就这么退缩,连把这份心意宣诸于口都不敢。只是一个劲拿失败来吓,拿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来聊以自我安慰,拿他已经猜到自个儿心意来自欺欺人,就不是她黎修月了!
那怕最终得到的只是一个明确的拒绝也好。
这么想着的黎修月不久便动身了,虽然寻踪觅迹的术法还是找不到师兄的踪迹,但她心里也已经有了大概的轮廓。
那位陈皖晟所在的地方,师兄必然就守候在附近。
这边黎修月开始花大力气来卜蓍,猜测林亦瑕所在位置的可能性,只为求一份答复。那边的陈皖晟却因为受到了哥哥郑重的拒绝和道歉,正在一家南风馆的包间里面失魂落魄的买醉。
林亦瑕一直在他附近守着人,看他喝了一会儿开始耍酒疯了。赶紧进去把一众涂脂抹粉、女气又媚俗的小倌赶出门去,拎着剑就坐在陈皖晟对面冷眼看着他癫狂了似的又哭又笑。
“扑克,你说我他妈的是不是个傻逼,明明已经知道了……他喜欢隔壁老王家的那个男人婆!可我就是忍不住了……那……我这……又有什么意义!”
“是啊,你就是。”林亦瑕直接毫不留情的堵他回去。之前的事儿他还没跟他算清楚呢,丫的还敢在这儿买可怜博同情!
“他娘的你怎么说话的啊!我有些时候都在怀疑你是不是真喜欢我。啧,谁家对媳妇儿是这种鬼样子!”陈皖晟都被逗笑了,只有这扑克脸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都这么难搞和嘴贱。
“喜欢啊。可你是我媳妇吗?”
“去去去,除了我在我哥面前腿软走不动道儿,爷可不在下面的!”
“嗯,我也是,只除了你。”
见林亦瑕的土味情话越说越来劲,任陈皖晟一个大老爷们脸皮再厚也有点发热,一个爆栗就砸他头上“扑克,能好生说话不!”
“那你想听什么,哦,帐还没算对吧?”
“帐,哪门子的……诶?”陈皖晟猛的反应过来,这家伙说的是他生辰那会儿的事儿。
当时他一门心思全系在他老哥身上,也对扑克对他的心意吃了一惊。羞囧之下两人下意识的就干起架来,当时林奕寒送他的寿礼正是一把宝剑。
当时还没机会给他,便被觉察的陈皖晟顺了过来,用来过了几招还蛮趁手,于是两人就这么第一次毫无顾忌的交起手来。或者说两个人心里面疯狂想要破坏一切的不稳定情绪都借此释放了出来。
后来各自在医馆冷静了几天,才缓过神来。
陈皖晟心里委屈啊,这么手下不留情的抽他,还说是他好哥们、还说喜欢他呢!前世他可不敢这么对他哥吧,那怕被拒绝了都只是一个人坐在花坛边上黯然神伤而已。
然后……暴打了他一顿泄愤。
这一回他喜欢的人明明就是自己,可为什么挨揍的人还是他啊!这死扑克、臭扑克、不要脸的扑克!
于是,首先服软道歉的人就成了林亦瑕。
他还是穿着那天那身被一道道剑气毫不留情的划的破破烂烂的旧道袍,上面还有残留的猩红血渍的浓郁腥味夹杂着汗气扑鼻而来。
早就换上了干净又舒适的睡衣的陈皖晟被那难以形容的味儿熏的快晕了,也不想搭理这个混球,干脆就憋着气一个劲往被子里钻。
林亦瑕隔着被子毫不留情就是一巴掌拍人屁股上,用力之大愣是隔着被子都能听见陈皖晟嗷呜一声。
下一瞬间嘴里骂骂咧咧的陈皖晟就自个儿掀开被子出来和林亦瑕撕打在一起。
只是林亦瑕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气味儿真是太恐怖了,用不了一会儿陈皖晟就被他擒服了,还被林亦瑕用一个大人抱小孩的羞耻姿势搂着屁股抱在怀里。
陈皖晟也是被这混球修理怕了,主动的就把双手死死挂在他脖子上,一双笔直修长的腿也死死卡他腰侧。
“哦?上道啊,今天这么主动。”
“我去,你这混球能不能讲点卫生,好臭啊,你兄弟我要吐了……呕”陈皖晟假装干呕一声,一边嫌弃的直摆头。
林亦瑕的回答就是把人摁倒到软榻上,二话不说开始动手扒人衣裳。因为夏天嘛,陈皖晟又躺在床上静养,穿的还挺少的。上面单着一件丝质衬衣,下边只一条马褂。
林亦瑕一只手把人按着,任陈皖晟再挣扎也没用。一只手直接扯住人领子,衣服直接就被蛮力扯开了。
和陈皖晟被晒成蜜色的脸蛋不同,大家族子弟都好面子,鲜少在外把身子暴露出来。那白皙粉嫩而又光滑细腻的胸膛上,两点朱砂点染似的红豆粒在林亦瑕极具侵虐性的目光下颤颤巍巍的挺立起来。
陈皖晟顺着他的目光也瞧见了,立即羞耻的耳根都红了个彻底,情不自禁的就双手环胸以挡住林亦瑕的视线。
林亦瑕却是格外冷淡的勾了勾嘴角,完全不理会陈皖晟那个欲拒还迎式的动作迅速的脱了陈皖晟的马褂。
然后就丢下那个不知脑补了些什么害羞的浑身都染上一层粉红色的陈皖晟,自顾自换衣服去了。
陈皖晟呆若木鸡的看着人把从自己身上扒下的衣服穿上才缓过神来,再一回想自己刚才那逊爆了的反应彻底的恼羞成怒了“你他娘的玩我啊!”
“嗯?难道不是你自己想太多吗?还是说……你其实在期待着我对你做些什么?”林亦瑕说着就又欺身压了过去。
男人的气息就在自己咫尺之外的地方,陈皖晟的思维情不自禁的就跳跃到了几天前那个感情浓烈、舒爽到头皮发麻的吻上。身下无处可藏的东西也顶着一条薄薄的四角裤缓缓抬头如将醒的虬龙。
林亦瑕看着陈皖晟眼底的痴迷和纠结却只觉得无趣,便再也没有继续下去的想法。他起身把衬衫上的褶皱理了理,把破道袍丢进垃圾桶便准备离开,走之前还不忘刺陈皖晟一下“可我没心情了。”
陈皖晟也是彻底的恼了,心说还口口声声说爱我,原来老子就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具吗?
大脑充血的后果就是……他陈皖晟犯浑直接把林亦瑕在病房里就那么办了!
“扑、扑克……有话好好说,那个啥……”陈皖晟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急的直抠脑袋。一双眼睛湿漉漉又可怜巴巴的把人盯着。
林亦瑕用力的揉了揉他乱成鸟窝的头,平静的坐在他旁边继续给人添堵“怎么没好好说啦?陈家小少爷贵人多忘事,能想起来也是鄙人的荣幸啊?”
“你他娘的少他妈这么阴阳怪气的,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说出来啊!小爷我今天随你处置!”
“你技术不好,的确很不舒服啊。”
“靠,操你……”
“你还想来啊?我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全呢。?”林亦瑕故作姿态的揉了揉腰,看见他一副炸毛猫样嘴边的笑容又真实了几分。见陈皖晟面色难看,又故意气他道“今天晚上任我处置?洗脚水你喝吗?”
“林、亦、瑕!还能不能好好的做朋友了!”
“不能。爱人和陌路选一个吧。”林亦瑕收了挂了一晚上或真或假的笑容认真的和陈皖晟对视。
陈皖晟被他眼里似曾相识的灼热感情给烫了一下,赶紧撇开眼去,再也嬉皮笑脸不起来了“我……真的,无可挽回了吗?”
他说着竟有些哽咽,在被他哥拒绝的时候都不曾这么难受过,眼泪盈眶根本就控制不住的流淌“我……呜哇!我不管!任性也好什么也罢,你就是我的扑克,我不要……”
“不要我离开,还是不要我不再爱你?”
见陈皖晟哭的撕心裂肺、整个就是个得不到糖的小屁孩在那儿无理取闹、嚎啕大哭。林亦瑕说丝毫不受影响是假的,但两个人的感情吧,最忌讳纠缠不清。
他必须逼着陈皖晟看清自己,无论到时候结果如何,他都……
“哎……”长叹一声,林亦瑕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把这人拥入怀中的冲动。
“扑克……”抽泣着,从未如此娘炮一般,因为一件小事就脆弱、无助过的陈皖晟乖乖的趴在他肩头,像一条认了主的小狼狗。还趁林亦瑕没察觉幼稚的在他衣服上偷擦眼泪、鼻涕。
黎清越打翻拦路的龟公,闯入包厢的时候就正巧撞见这一幕。孤男寡男的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那个小妖精还一副刚吃饱眉目含春的讨厌模样!
黎修月直接炸了。
林亦瑕暗自叹息,头也不回的接住黎修月的飞针“你怎么找过来的?”
“呵,师兄能屏蔽我的定位,我自然也能独辟蹊径……你敢打我!”黎修月正满心的是委屈的抱怨,就看见林亦瑕头也不回的将银针丢过来,针阵直指要害。
“现在立即回去,否则后果自负。”
“师兄你真是好狠的心呐……和我在一起就真的这么让人难以接受吗?我现在就只想求一个准信儿。”
“我最讨厌……纠缠不休的人。”所以,他决不会死缠烂打。
陈皖晟似乎也听懂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拳头越握越紧。是么,再不做下决定……他终究还是会成为别人的。不是师妹也有师姐、师哥。
那边三人在各自纠结痛苦的时候,齐青芸这儿也过的不怎么轻松。
黎老爹说是要传他黎家祖传的秘法绝学,但两人来到客厅外宽敞的坝子之后却只是比划拳脚。
两人从申时一直毫不间断的练到酉时,看齐青芸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汗水把外袍都打湿了个彻底,摔到地上就再爬不起来了。黎老爹才满意的点头。
“不错嘛,不愧是齐老狐狸家的小子。比我那儿子可抗揍多了。”黎老爹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扶着肩膀把齐青芸从地上拉起来“你心里肯定在瞎嘀咕了吧,可老爷子我真不是公报私仇啊。这套功夫的程序就是这样的。怎么样?还能继续不?”
“小子不敢。”齐青芸借力站起来之后便放开了黎老爹。那怕浑身肌肉都开始酸痛起来,人也疲倦不堪,她的背却从始至终都挺的笔直。
齐青芸的眼里也有些怔愣,这似曾相识的把人当狗似的操练方式,就像回到曾经在女兵营的苦逼日子一样。
不过不容她多追忆,四肢的酸麻劲好些之后她就冲黎老爹点了点头“我准备好了。”
“哈哈,小子别这么紧张嘛。没什么的,刚才是在测试你的界限在哪里,所以才麻烦和辛苦了一点。而现在,坐下来,平复一下你的呼吸。”黎老爹席地而坐,顺便拍拍自己旁边的草堆示意齐青芸也坐下。
“界限?”
“对,就是界限。”黎老爹以指代笔在草坪上划拉,明明没用什么灵力,偏偏那骨节分明的食指所到之处杂草都被清理的一干二净。
齐青芸仔细的观察了一阵才发觉不是手指本身的问题,黎家主的手甚至没有接触到草坪。破开并搅碎丛生的杂草的是裹挟在他手上的风。
说是风却也不准确,那是被压抑到极致的灵力——就如剑客的宝剑之上萦绕的一阵疾风、炼丹师丹炉里里面的蕴涵极致药力的一缕青烟。
“这么快就注意到了?不过现在的重点还不是它哦~看我写的字。”黎老爹眼里的欣赏意味又浓了几分,话里面都带了几分孺子可教也的轻快。
“这……”是字?齐青芸一脸懵逼的望望黎老爹又望望地上蚯蚓一般七拐八转、歪歪扭扭的线条。
“嗯?你小子不识字?”黎景华是真的惊了。“堂堂一个丞相府……”
齐青芸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把头埋的跟个鹌鹑似的,耳根子羞囧的通红。
“那也要看他是什么身份啊,你以为那老狐狸家和咱们这一样只看能力不问尊卑啊!”还是多亏赶完人过来旁观的孙大娘看不过眼,及时插嘴解围了。
她孙秀雅自问看人还是挺准,这位齐家小子别的不说,那根骨秉性是真不错。不说万里挑一嘛,在这片方圆几百里以内可以称的上是无人可比拟。
虽说黎景华也没敢真用劲,但能在这老不休手下撑过一个多时辰,而且浑然不惧她五毒门的同心子蛊。不认识字儿又有何妨?
怪只怪他齐家老祖宗定下的破规矩吧,这么好一个苗子白白送给他黎家了。等修月回来再过一道明路,这小子就算当不成他黎家女婿也算半个徒弟不是?
就算是敌方的眼线她也要,骂她是头脑简单也好,这娃儿她收定了。
“咳,好吧。以后每天分半个时辰出来,叫修月她给你补补吧。”黎老爹看着妻子的眼刀无奈的抓抓脑袋,低头时便又是一副好好先生的严肃表情指着地上那些蚯蚓一个一个解释给齐青芸听。
“所谓界限就是你一个人能力开发和所能达到的最高限度。”黎老爹简单明了的先给要将的东西下了一个定义,接着打了个比方娓娓道来。
“比如说你生肖为兔、灵性属木,而天生灵根为火,则为早夭之向,哪怕熬过了几次三番的病痛折磨没就这么去了,修行路上也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阻拦,或在经脉或在内腑。”
“因为五行之中,火克木?”齐青芸反应过来,照着这个思路继续推理下去“若是天生灵根属水,水滋养万物养木,那便是天赋异禀之辈吗?”
“你的想法不错,但是天道从来不公啊。往往属性相同的人命运轨迹都会有很大不同,这纵然有个人天赋秉性的问题,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匹配率。”
“匹配率?”
“水汹涌而山洪发,灾成水土流失;火茂盛引万物燃,化为飞灰黄土;木多成林万物生,聒噪自乱心神;土雄厚据守一方,旱湿地寸步难行;金聚而锐气发,伤人一百自损千。这也就是界限。”
“哦~我有点明白了。这么说吧,哪怕灵性属木,灵根为水若水灵根过于雄厚也难有寸进,还要小心不能自伤。而就算是灵根属火,若是天生木气雄厚,火力却微弱。也自有它的价值与作用。”
齐青芸平日里小说看的太多,又打小喜欢那些玄而通神的传统文化。脑洞大开起来,那理解能力和打小学习这些玄幻修真知识的当地人都能一比,甚至更加灵活和变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