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望草镇上之后,我便和余校联系了镇上的彭远等人,在望草中心小学开了一次会议。
这次会议,足足筹备了三天的时间,因为还需要通知下面偏远村落的老师们上来。当乡下的二十七名老师到来的时候,往学校的大会议室一坐,完全能感觉到这些民办教师与中心小学公办教师之间的差距。很显然,这些老师都是四十岁以上的人,偏苍老,穿得也很朴素,不如镇中心校的老师洋气了。
这样的一次会议,我作为主要的发言人,带回了特区关爱委员会的最终决定,当场引起了强烈的反响。镇中心小学的老师们都鼓掌鼓得热烈而真诚,乡下的老师们一个个都哭了,流泪鼓掌。余校以及彭远等人有点傻眼了,真没想到会出这么一招,120万在我的包里,将用来搞校舍建设,而且这有严格的监督。
当然,我也在发言中提出了,希望镇政府能尽快把我已选定的四座学校建校地址的使用文件给我们批下来,这工程马上就要上马。校舍落成后,特区那边的相关岭导还要过来落成剪彩。彭远也是一脸的崩溃之相,却也不得不当场承诺下来,对我的构想进行了高度的赞美,说一定全力配合下去。岂不知,他内心的痛苦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接下来的事情,那是说干就干。我回到望草不到一周之后,整个偏远乡村都沸腾了。老师们回到学校,带给了学生带给了家长们新的精神和希望。很多学生家长,连工钱都不要,也要参与这样的建设之中来。甚至所有十七个偏远乡村的老师、学生、老百姓都捐款出来,咬牙拼一把,愣生生又凑出了一所学校的建设款项来,全部交给我,我的手里就有了150块。这个数字太惊人了,我自己都吓倒了。
如此一来,钱够了,五所集中学校,足以把整个望草镇偏远的乡村集中起来办学了。地址先好了,文件也很快批下来,甚至是在没批下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开工了,平地,打石头,做基础,搞得热火朝天。
那个火热的夏天,老百姓们真的让人感动。他们组织起来,肩挑背扛,帮着背水泥、河沙、砖块、砍树什么的。那时候,总能在一条条山路上,看到人们齐心协力办学校的身影,老的少的,风雨无阻。
我和孙兰他们真是没闲着,每人联系一个学校工地,长期监督。而且,为了避免财务上的贪占,我们每一周就轮换一次位置。李华和曹云丽两位财务监督简直是吃不了那个苦头,跟我们下乡不到一周,嚷着就回了特区,差旅还报销了。
关爱办那边,也是没办法了,不再派人监督。他们给出的回复是,相信我们一定会将每一分钱用到正途上,不会贪不会占。实际上,我们也是这样做的。当你面对贫穷而同心协力的老百姓时,你的精神就像升华了一样,首先想到的就是尽全力办学,根本没想到个人的得失。
在五所集中式的小学修建过程中,当地无论是镇上还是县上,再也没有什么岭导来关心我们了,我们五名支教老师的通讯费用,彭远也说因为财政紧张,就不报销了,请我们理解。当然,更没有什么岭导请我们喝茅台、泡温泉了。
我们渴了,喝一口山泉。累透了,晚上吃着野菜、土豆,喝着老百姓泡的杨梅酒,也能解解乏。很多老百姓在工地上,都是自带干粮,早早的来,天黑才回去。他们很多时候还要给我们带来煮好的鸡蛋、烤好的猪肉什么的,因为不想让我们饿着,但我们却为他们无怨无悔的累着。他们应有的报酬,我们一分不少的会计算给他们。
五所学校,五处工程,最累的还是我,四处跑。材料、运输、资金流动,还有拍摄照片回镇上,传回关爱委员会。有时候,我一天行程三十公里,经常一天睡眠不到六个小时。那特么是不分白天黑夜的干啊,干啊,就凭着良心和爱心在那里支持着。
就连中心学校的老师们,无论男女,在周末的时候也加入了建设中来。余校长也不例外,和其他的岭导一起投入进来,老减肥了。和他们算是并肩作战了,真的是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开工一个月后,我特么都只有一百斤的体重了。张荣和兰梅来了一次,两人见到所有的场面,感动得热泪盈眶。张荣坚持着在乡下呆了一周,拍了很多照片和珍贵的资料,然后他就瘦掉了八斤,因为吃不好也睡不好。
兰梅跟我去了一个相对较近的集中小学后,身体都吃不消了。三天后,深夜,我将她送回镇上。半路上,两个人还是去路边的山洞里,疯狂了三回。
第二天,兰梅还是先行返回了特区。她很感慨,那地方不是人呆的,但却有你们这样乐于奉献的人,让人感动。
五所学校,施工进度很快。要不是遇上夏季多雨,只怕一个月就能完成。当它们集体落成的时候,是当年的7月18日,我一直记得这个日子。
学校都座落在山里相对平坦的地带,属于那种荒野林子砍伐后修建的,并没有占什么耕地。修成三合的形式,外面是大操场,设置一到六年级的六个班。资金有限,我们没有盖什么一楼一顶或者二层三层那种希望小学,而是就一层,石头地基,砖墙搓灰,玻璃窗户,盖着瓦片,但看起来还是高旷明亮。
落成剪彩典礼,分五次进行。那时候,许文峰等慈善企业家以及关爱委员会的岭导们都来了的。他们来的时候,当地的市、县、镇上还是接街了的,不接待不行。因为我们这边的行动,经过新闻报道,已经很轰动了,当地是抹不下面子的。
许文峰他们来了,顺带着还带来了上万册的图书,准备发放到五所新建学校里的。他们在特区是坐好车的,但到了那边,还是得走路下乡,苦不堪言,却也只能跟着我们跑一个又一个的学校。而且,当地从市、县、镇上来的老大们,也得跟着跑,一个苦逼得没办法,因为在他们眼里,那是吃力不讨好、只挣个面子的事情。
看着学校整洁的教室,平整的操场,还有那些写着“深圳关爱援建小学”的牌子,这些有钱有势力的人们,还是非常感动和激动的。特别是每一个地方的落成仪式上,大操场里都挤满了来自附近三四个村子的村民,听着他们齐声吼着谢谢深圳好人,这些衣冠高档的家伙们更是感动无比。
当地的岭导们,自然也要发表讲话,说得很假,但还是得说哎!
许文峰等企业家每到一处,都宣布了,要向学生们订制新的课桌椅,就在当地采购。这个呢,自然让当地的岭导们舒服,终于可以有赚的机会了。
落成典礼结束时,我们的第一期支教工作也算是要结束了。许文峰他们派出了自己的助手或者商务代表,向县上的家具厂采购了八十万元的课桌椅。这一切,都将把他们的名字刻写在每一所小学的操场迎客碑上。当然,我和孙兰他们的名字也上去了,感觉还是挺爽的。
只不过,关爱委员会的大佬们以及许文峰人们受不了乡下的条件艰苦,先行回去了,让我们继续留守,完成一些后续工作。
那年的7月26日,是我们要走的那一天,真的无法想象那种场面。中午的时候,当地还是为我们举办了盛大的欢送会,中心校的老师们、镇上和县上的相关人们都来了,还有各个村小的老师们也来了。当然,再也没有茅台酒了,只有杨梅泡酒,只不过菜还是挺好吃的。
我们在中心学校里吃着饭,相到告别,最先哭出来的,还是乡下的老师们,跟着就是中心校女老师们,最后我和孙兰他们都哭了。这一学期啊,我们很累,但和大家真的是有感情的,不忍离别。
饭后,镇上的车辆要送我们去贵阳机场了,但车子没法开动一步,因为外面围了太多的群众和学生。他们都是从乡下赶来的,带着孩子们,黑压压的一片又一片,堵住了所有的街道。流泪的人们,无论大人小孩,都叫我们不要走,留下来吧!
那场面,感动得老子哭得稀里哗啦的,坐在车里,人都软了。人们送来了乡下的土特产,全部往车里塞,塞得我们连座位都快没有了。
镇上的人们,无论是教师还是公务人员,也都是感动得一塌糊涂。最终,还是彭远拿着喊话喇叭,告诉大家,让开一条道吧,我们这些可爱的支教老师们,下半年他们还会回来的,我们离不开他们,他们也离不开我们。
那样子,人们才让出了道路,让我们车能一点一点的向前移动。当我们的车子要开出镇子的时候,回头看看,我的天啊我的天啊,所有的人们跟在车后面,那是涌动的人潮,如河流一般。
当车子加速的时候,后面还有好些学生在追着,哭喊着,还有孩子摔倒了。但最终他们追不上,我们也就那么狠心的离开了。
那时候,我真的很想留下来,一直干一辈子。事实上,我并没有做到,我愧对那里的人们。彭远现在都已经是县处级的人物了,但有时候与我联系,回想当年,还说那就像是一种精神洗礼一样,让人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当天晚上,我们夜宿贵阳,只有我们五个人。在一起吃了饭,聚在房间里聊天,回想那一学期的经历,感慨万端,想起望草的人们,眼泪都快忍不住。
随后各自睡去,因为第二天早上九点的飞机。不过,我刚洗澡躺下,正和褚远妹QQ聊着天,何虹敲开了我的房门。我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意味着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