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兔?”宁南忧哭笑不得的重复着这个词,盯着江呈佳此刻愣愣的双眸道,“你家主公竟然这般形容她?”
他还在嘲笑江呈轶对江呈佳的这个称呼,但没过多久,他便知晓了这只“疯兔”的厉害。
江呈佳站着不动,宁南忧万般无奈,正预备着将她扛回去,她又在此时动了起来。她拉着他的手又往前奔去。他满脸惊吓,差一点带着她跌在地上。千珊急急忙忙去扶,宁南忧却向她摆了摆手道,“你不必跟着,我会将她带回去。快去吩咐厨房备一些醒酒汤,瞧她这般,等等醒来该头疼了。”
千珊一怔,细细一想,觉着有理,便匆匆屈身行一礼,朝着东边的小厨房奔去。
江呈佳又蹦又跳,就是想要离开这个院子。
“你要去哪?”宁南忧稳了稳脚步,喘着气问着。
她不说话,但却转过头冲着他甜甜一笑。
他有些疲惫,想要将她拉回来,却无奈于自己现在并无多大力气。
于是只能跟着江呈佳在客栈中到处乱跑。他也不知她到底要作甚,跟着她的脚步出了客栈,又从客栈的侧门跑到马厩,再从马厩回到他们住的院子,这样三番五次绕了几回。
马厩守夜的小厮终于忍不住向宁南忧问了一句,“客官这是在作甚?”
宁南忧气喘吁吁的停在马厩前,只觉浑身虚汗,满脸痛苦道,“锻炼...”
那小厮更加奇怪道,“客官这样晚来锻炼?此刻都已人定...您这个时候...同您的夫人一起?”
他靠在马棚的柱子前,擦了擦额上的汗,看着身前一丝疲惫之意都没有的江呈佳,不由觉得好笑,于是冲着那小厮道,“小哥儿还是莫要管了,我愿陪着夫人一起...”
那小厮将宁南忧的满脸苦涩笑意看成了惧怕,于是心底像是明白了些什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有些同情道,“客官真是辛苦。”
宁南忧一愣,看了那小厮一眼,即刻便明白这人在想些什么,还来不及解释,江呈佳便又带着他跑了起来。
他无可奈何的跟了上去。
这次,江呈佳并未从马厩再绕到南院,而是从客栈的南边向曹夫人住着的西边奔去。宁南忧有些惊骇,急急忙忙拉住她,将她抱入怀中道,“西边,母亲已然入睡,我们不去那里好不好?”
他小心轻柔的哄着。江呈佳却狠狠嘟囔一声,推开他,撒腿就往西边去了。
宁南忧一惊,迅速跟上。他几番想要拉住江呈佳,这姑娘却像泥鳅一般,怎么抓也抓不住,每每总能灵巧的躲过他伸过来的手,就是不肯同他回去。
他扶了扶额头,叹道,“江呈佳,我们回去好不好?回去睡觉?”
江呈佳跑了半天,却依然精神奕奕,冲着他笑着摇摇头,躲到柱子后面,冒出了个小脑袋,瞪着一双闪烁着星光的眸看他,闪过一丝狡黠。
他撑着膝,弯着腰靠在瓦墙上,大汗淋漓道,“回去睡觉...阿萝!”
他气急,嗓门便有些高了起来。
柱子后的她因这喊叫一惊,满脸委屈,一双宝石般的眸中竟染上了一层雾气。宁南忧只觉不好,还未靠近安慰,便听见“哇”一声的哭叫传出。
他垂手叹气,双手拂面,啼笑皆非。
这那里是什么“疯兔”,这简直是“疯兔”中的“疯兔”!宁南忧终于知晓为何江呈轶要用这个词眼形容他的妹妹。
他歇了片刻,才悄悄从柱子后上前,将正哭闹着的江呈佳抱进了怀中,温柔哄道,“不要哭啦...乖。跟我回去好不好?”
她抽噎着,转过身,一双纤细的手揪着他胸口已然汗湿了的衣裳,瞪着大眼,鼻尖哭的通红,看上去十分惹人怜爱。她靠在他怀中不动,也不肯同他回去,依旧抽泣着。宁南忧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真是打不得骂不得,扛不得抱不得....
他苦涩一笑,忽然惊觉下巴上传来剧痛,忍不住惊叫一声,吃痛的推开江呈佳,伸出颤抖的双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只瞧见手指上隐隐多了丝血迹,再细细摸,不难发现他的下巴上多了一排整齐的牙印。低头一看,眼前矮小的小姑娘笑的正开怀。
宁南忧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想他堂堂一个淮阴侯,如今竟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对着一个小小女子围追堵截,围追不成,还要被狠狠咬伤。
他虽说心中觉得气,眉眼间却带了些笑,又朝着江呈佳走过去。这个娇小的姑娘却再次灵敏的逃开,朝西边奔了过去。
很快,一整个客栈的人都被江呈佳的动静,惊的点燃了屋中烛灯,纷纷跑出来探查是什么情况。
宁南忧见着自己同她被围观,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很是无奈。他在此客栈并未透露身份,也并不好此刻叫醒季先之来,驱赶这些围观的人。可诺大的一个西院,江呈佳到处跑,像断了线的风筝,他怎么抓也抓不住。气得他狠了很心,想着下次在抓到她,只能将她打晕了带回去了。
“阿萝...!跟我回去。”宁南忧筋疲力竭的跟着后面跑。
同在西院住着的沐云也听到了这动静,当她点了灯,推开门,满眼朦胧的朝院中看去时,瞬间被吓得清醒。
此刻江呈佳不知为何爬到了大院里的假山顶上,正张开手臂,跳着舞。而宁南忧在假山下着急的跳脚。沐云即刻冲了出去,拨开围观着惊呼着的人群,来到宁南忧身边道,“君侯...这是怎么回事?”
宁南忧苦涩一笑道,“阿萝饮了酒,是我不该...不该引她喝酒...”
沐云蹙紧了眉头,盯着假山顶上手舞足蹈的江呈佳,只觉再这样下去,她定然会受伤,便想要从假山脚爬上去,却被宁南忧拉住了衣袖。
她转过头,见他摇了摇头道,“假山根基不稳,上面站一个人便已有些危险,若再上一个人,这山便会塌了。我也试过...还没爬到半腰,这山便不行了。”
沐云看着江呈佳这样,焦躁起来,“那怎么办?”
宁南忧愁眉苦脸的看着江呈佳叹道,“若我此刻没受伤,或许可以施展轻功,将她抱下来。”
沐云一听,正准备说她会,又忽然想起江呈轶对她的嘱咐,叫她万不可显露武功,便不由自主的将这个想法克制了下去。
江呈佳低着头看着站在假山下,正满脸担忧的看着她的宁南忧与沐云,痴痴的唤了一句,“覆泱、沐云。”
这声音不大不小的传入了宁南忧与沐云的耳中。一开始沐云并未反应过来,直到宁南忧转头问了她一句,“沐姑娘,你可听见她在唤谁?”
“不是在唤你我?”沐云皱一皱眉,心惊胆战起来,她听见江呈佳唤得那一句,“覆泱。”于是心底忐忑不安起来。
“覆泱是谁?”宁南忧凝眸看向假山顶上的女子,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男子之名。
沐云努力定了定心神,有些讨好的笑道,“哪里唤得是覆泱?明明是昭远。君侯听错了。”
她装作一副什么也没有听见的样子,叫宁南忧更加觉得奇怪起来。他明明听见了“覆泱”这个名字。这个沐姑娘到底在替江呈佳掩埋些什么?
“君侯还是快些想想法子将阿萝抱下来吧...这一直站在山顶可如何是好?”沐云转移了话题,指着还在乱舞的江呈佳道。
宁南忧一顿,暂且将覆泱此名存于心间,抬眼朝江呈佳看去,只见她似乎有些累了,竟慢慢在山顶坐了下来。他有些无奈的冲着江呈佳道,“阿萝,快下来,跟我回去可好?”
“夫君....?”江呈佳冲着他甜甜的唤了一声,那声色极响,几乎响彻整个西院,惹得围观的众人窃窃私语。宁南忧唉声叹气的应了一声,也冲着她回了个笑,“嗯,跟我回去?好不好?”
坐在山顶的人又是嘻嘻一笑,突然自山顶一跃而下,朝着宁南忧扑去。
整个西院传来惊呼的声响。宁南忧瞳孔猛地一缩,立即张开臂膀,要去接江呈佳,心间恐惧到了顶点,生怕她摔伤自己,却不曾考虑到自己这般会不会受伤。
江呈佳掉到半空,脚下忽然生风,旋身一转,竟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宁南忧僵着手臂,盯着面前看似清醒的小姑娘啼笑皆非。原是他白担心一场,江呈佳醉成了这般,还能够施展轻功。
他三两步上前,拉住了江呈佳的双手,温和道,“阿萝下来了,跟我回去?”
宁南忧试探的问了一句,小姑娘看着他好一会儿,那眸光瞧得他头皮发麻起来,以为她又要做什么时,却见她猛地点了点头,满面嫣红娇嗔道,“我们回去。”
她突然变得乖巧起来,站在他的身边,慢慢倚靠在他的肩上,一动不动。
沐云见此情景,才敢舒一口气。
宁南忧顿了顿,将江呈佳打横抱起,又转身对沐云微微点头示意道,“多谢大嫂了,我们这便告辞了。”
一声“大嫂”倒是令沐云一愣,随即莞尔一笑,冲着他也福了福礼,又替宁南忧将围观的人都悉数赶回了厢房之中,这才伸了个懒腰预备着继续归屋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