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笑雨按灭了烟头。
他转过脸,林疏乔看着他——才发现他的瞳眸同韩笑风其实很像,比起纯粹的黑色,好像更多了一些琉璃一般的浅淡褐色。
韩笑风不笑的时候，整张脸都是清冷的。
光线打在她的脸颊,没有任何多余的线条，是导演们最钟爱的那种电影脸，不论放大多少倍，线条都依然流畅如昔。
林疏乔很喜欢专注的盯着女朋友的眼睛看,她很多时候情绪都深藏在眼眸深处，像是一汪湖泊水，只在表面微微有涟漪,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探寻更多。
韩笑雨眯着眼睛，脸上的神色透出危险,窗外的风猛然吹入车里头,吹散了一地的烟气,烟灰缸里头的灰烬猛然飞起来,让人视线好像都有些模糊。
车载电视定格在林疏乔少年时代的电影截图，林疏乔听见韩笑雨说道。
“你知道什么？”
“你知道我妹妹为什么不能面对镜头么？”
林疏乔默不作声。
但是他知道。
韩笑雨既然这样问他。
他一定会告诉他。隔了数秒钟——这数秒钟显得无限漫长，韩笑雨的眼睛一瞬间锐利起来，他的手掌抓紧座椅靠背,用力地仿佛能把座椅靠背上的皮垫都揪下来,然后林疏乔听见他说道。
“我们的大哥,如今在韩家是一个禁忌。”
“很多年前,他已经接管了大半个亚洲区的事业。他是韩家初出茅庐但是却风光无限的继承人。和韩家一批的家族，没有谁能比他更被看好。”
“他那么优秀……”
“我小时候很调皮。家人管束我当然也极严格，但是我却是不省心的那一个。而且我跟着母亲长大，从小跟外公更亲近。所以被送去了国外上学。两个男孩，大哥继承韩家，我偏向我母族，这也十分自然的事情。”
“我妹妹不同。她是唯一的女孩儿。我们这一辈的男孩儿更多一些，女孩儿里头，她最出挑。从小就长得精致，同辈里头的丫头，除了祁宣宣，谁也不如她好看漂亮。她从来都是在大院里头被人抱着到处玩儿精心呵护着的角色。女孩要宠，但是也怕娇惯得不像话，可是我妹妹从来都不是那样的孩子。”
他又点了一根烟。
“我们家对她的宠爱，是很多人没法想象的。”
“后来，家里头的长辈觉得这样宠小女孩，怕把她养歪，再加上正好那时候父母都因为种种原因很忙，便将她放在我们外祖父的老家附近，读了三年的公立小学。”
“大哥经常抽空去找她。”
“他那么忙，也要抽时间去，他甚至在那里开了一家分公司，就是为了就近照顾小风。”
但是韩笑雨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神情却涌过了些古怪——林疏乔很想听下去，但是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号码，然后直接点开，打开免提，电话那头传来女朋友熟悉的声音。
“拍完戏了么？”
林疏乔嗯了一声。
“今天的戏份全都结束了。”
电话那头的韩笑风声音很是平和，但是林疏乔却能从女朋友的语气之中听出些……情绪不高的感觉，然后韩笑风的下一句话响在这狭小的车厢里头。
“让我哥听我的电话。”
“他的手机关机了。他现在应该在你旁边吧。”
林疏乔有点儿错愕，韩笑雨深吸了一口气，拿过手机，听见韩笑风说道。
“我知道你去找他了。”
“喏。怎么，想告诉他，我过去的故事么？”
“可是我还是想亲自跟他说。”
“哥你还是把这个机会留给我吧。”
她的语气轻松，但是韩笑雨握着手机，觉得这一只小小的手机都让他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沉重，他嗯了一声，隔了几个呼吸，然后他听见小韩总的下一句话是。
“少抽点儿烟。”
明明隔了一整片大洋，明明她只是跟他讲了两句话而已。但是她的语气就是莫名的笃定。她的语气让韩笑雨连撒谎说自己没有抽烟都做不到，他又唔了一下，苦笑着把烟头按灭。
他本来是气势昂扬的来找林疏乔的。想要跟他放狠话告诫他，但是自家妹妹让他蔫了火。
然后他听见韩笑风说道。
“现在可以把电话还给林疏乔了。”
韩笑风看了一眼林疏乔，一副没脾气的模样。
他还以为能够瞒过小风……是他想得太多，高估了自己的本事。这个妹妹，他根本瞒不了她任何事情。
林疏乔流畅的接过电话，然后听见电话那头的小韩总说道。
“你这次回来太短暂，我想起来有一件事情忘了告诉你。你刚出道不久，还在前经纪公司的时候，曾经签过一份合约，当年你因为那份合约闹得很不愉快。”
“后来才独立出来创办了自己的工作室。”
“你的那个前经纪公司，虽然也算是你的伯乐，毕竟在你拍了韩野的电影之后，发现了你的潜力签约了你，但是说到底，他们的决策人目光短浅，只顾着赚快钱。你后来的成就都同这家公司并没有什么关系，当年还曾经被这家公司狠狠地拖过后腿。”
“我收购了这家公司的股份。”
“他们制作上问题不大，踢掉决策层就好。”
小韩总的声音就是能让人飞快的安定下来。林疏乔嗯了一声，他突然出声，他和小韩总之间有默契，彼此节奏总是不紧不慢，但是他稍稍压沉了一点儿声音开口。
“你刚才说，你要亲自告诉我你过去的事？”
“你会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能面对镜头么？”
韩笑风的声线像潺潺流水。
“对啊。本来也没有什么秘密。”
“你想听，我就告诉你。”
“你不用从别人那里了解我，哪怕是我哥。”
“我自己说。”
林疏乔虽然见不到她的面，可是听她的声音，却感觉她好像就在自己面前一样，而他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拥抱住她——他心里有她声音里的每一个细小情绪，然后林疏乔听见小韩总干脆利落的说道。
“好好拍戏。”
“我等你回来。”
“我们一块吃东西，看电影，把这段时间我们错过的情侣该做的事情通通补回来。”花恒书院
韩笑雨在一旁听着。
他酸的都快要冒泡了。
……
韩笑雨走的时候暮光已深，他看着林疏乔，他说道。
“你不了解我妹妹，她小时候特别可爱。不过你永远也看不到她小时候最可爱的样子。”
“只有我才见到过。”
他这句话有点儿像是炫耀，作为哥哥的福利，他能从她出生开始见证她成长的每一刻。
林疏乔永远看不到那些年的韩笑风。
想到这一点，韩笑雨又很得意。
而林疏乔看着眼前的大舅哥，他说道。
“她现在也一样特别可爱。”
韩笑雨被他这句话说得一愣，要知道小韩总是能让年纪比她大许多的那些人都瑟瑟发抖的大魔王一般的存在，美强狠绝不虚传。
可爱这两个字，跟现在的小韩总是真的不沾边。
哪怕他是哥哥。
他不能昧良心夸现在妹妹可爱。
他被她教训的时候——她的气场强大得让人心颤。
但是林疏乔的表情太认真。
就……一瞬间让人觉得他是真的这样觉得，这才是最要命的地方。虽然是男朋友，但是这个滤镜未免开得太大，大得让人觉得，他简直在出卖他自己的灵魂——算了，他也不能这样想自家妹妹。
可爱就可爱吧。
他默默盯着林疏乔的脸颊看了两眼，转过身向外走去。他直到现在，还是觉得自家妹妹为了眼前的青年做的事情，并不值得。但是他却明白一个道理。
韩笑风高兴最重要。
其他的……都没所谓。
……
小韩总上了几次热搜之后，八卦杂志的记者不敢拍她的上班图，但是粉丝偷偷在瑾风附近，还当真蹲到了她的车。
她下车走入大厦短短数秒，身经百战的站姐只拍到一个侧脸，但是也让人不禁感叹A到炸裂。
知道了小韩总的身份再去看她的镜头，会感受到满满的攻气。
之前有多少吐槽，如今就有多少打脸，特别是她从直升飞机走下来，当初还吐槽节目组胡乱立人设来着……如今看来，这哪里是立人设，这分明是霸总的日常。
这张图转发轻松破万。
然后这位艺高人胆大的站姐第二天再来，发现瑾风大厦四周多出了一条簇新的绿化带，完全隔绝了从大门旁边偷拍到可能性，只能死心，就此封号，上班图就更了一天，被粉丝们戏称史上下岗最快的站姐。
粉丝们的动作很快。
韩笑风的后援会已经建立起来了。
全娱乐圈独一无二霸总后援会。
但是小韩总的行程难以捉摸，官方不透露任何消息，谁也不知道她下次出现会到什么时候，不过她上一次上财经新闻的片段则是被翻出来，一个截图也能让粉丝们舔屏舔的欢快，大家觉得单单从娱乐这方面入手不成，还是得金融圈娱乐圈两手抓，才能够不错失小韩总任何一个宝贵的露面机会。
小韩总照样做她自己应当做的事情。
有条不紊。
粉丝们抱怨她不露脸的时候，她维持着高强度的工作——当办公室的门打开，她头也不抬的吩咐。
“帮我倒一杯茶。”
一只手端着茶杯放在她面前，他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撑在桌子前，小韩总看手识人，再抬头映入眼帘的果真是林疏乔那张冲击力惊人的俊颜，她眼中几分笑意不散，她勾了手掌。
“怎么提前了三天？”
林疏乔他拍戏迎来转场。韩笑风知道他能回国，林疏乔灼灼的盯着她眼睛看，然后不假思索的直接隔着桌子触碰了一下她的唇。
浅尝辄止。
不能化解相思……但是，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他看着韩笑风的眼睛，想着只有她的眼睛才拥有这种举世无双的美，他低着头撑着桌子俯瞰她，她眼底的笑意模糊成一片天空上飘荡的云朵，然后小韩总半抬起头，轻轻地拉扯住了他的领带。
桌子对面的青年。
被她拉住领带，身体向她倾斜，越发贴近，那五官越近越是令人心神荡漾的美妙绝伦，她的声音像是夏天的风扑在脸上，带了热气，带了盛夏的蓬勃生命力，好像嘭的一下，在心里一下子盛开了栀子花，花香弥漫开来，林疏乔听见她说。
“林疏乔，这样还不够。”
“你这么久让我见不到你。”
“我很想你。”
她的眼睛盯着林疏乔。
那是一双拥有不可思议的魅力的眸子，她拉扯他的领带的力度恰到好处，这张庞大的办公桌上，他微微伏下身，同她的眼睛对视的时候，感觉铺天盖地涌上疯狂而暧昧的感觉，好像世界一瞬间翻转，她看着他，笑意从眼底一下绽放开来。
那么美那么艳。
她张开唇。
强势仰头，他被她的吻深深打动，眼里心里只有她的笑意。
韩笑风的可爱和甜美。别人怎么会懂呢。
他庆幸也欣喜，这世上，只有他懂。林疏乔胸口飞快跳动，她的手指慢慢地触碰他胸口的纽扣，手指挑了两下，指尖细润，她再抬头眼底有潋滟的光。
小韩总这双眼，是当真生得绝妙。
情绪都在里头。抓人。
“在国外拍戏，你的胸肌锻炼得很好。”
林疏乔的声音比往常闷。
“因为有打斗的戏。”
他是第一次觉得……女朋友的这张办公桌，是真的有点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