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七夜施主喝醉了。”
他本意是,喝醉的人理智不在线,说出来的话完全不用那么介意啦。
而且了尘个人觉得,老张这个介意得毫无意义,七夜对老张如何那是有目共睹,说得轻些是当父亲,说得重些,可以说是用命在维护。
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
可了尘的话听在老张耳中,却转变成了——醉酒吐真言。
有过有点了尘误会了,老张并不是嫉妒或是介意七夜对亲生父母的感情,而是心疼,是自责。
妞妞肯定是很想很想她的亲生父母,妞妞肩上的担子多重啊,如果她的亲生父母还在,有那样英雄的父亲在,他们哪会舍得妞妞这么辛苦?
肯定是宝着贝着,就像是妞妞庞着小玉一样,能让妞妞无忧无虑的像个公主般生活着,哪怕是在末世。
是他无能,守护不住妞妞,反过来却要妞妞为了保护他而去做许多不乐意的事。
了尘:“……”
这一会儿难受,一会儿憋闷,一会儿又心疼,到最后全化归为自责的,又是闹哪样?
请恕他这早已了却了凡尘的老和尚实在是不懂。
有点饿,算了,他还是自己去捞碗面当夜宵吧。
“你要吃面不?”
“……吃,再煎俩蛋。”
……
如果把人的记忆比做一个盒子,可以分成上下两层。
表层是会逐渐淡忘的寻常记忆,而藏于表层之下,也就是俗称的潜意识,则是被人特意深藏进了黑匣子里。
潜意识中或多或少都是因为太过伤心,或是因为打击太重等等这类难以平常承受的记忆,会对心灵造成重大伤害,所以记忆本能的保护机制会自我的将它掩藏。
但这些记忆只是被藏起来了,并不会随着时间淡忘,反相的甚至是越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记忆越发浓郁,只待一个突破中就会喷涌而出。
七夜的醉酒,就是打开了这个盒子的夹层。
她不吵不闹,不吐不嗨,就是躺在床0上像是个迷路的孩子般,喃喃着诉说了许多父母还在世的事情。
那些曾经美好的回忆。
自古都有种天才,会生而知之,指的是一个人生下来就懂很多事,了许多道理。
七夜不敢说自己是生而知之,但她的记忆中,其实是从一出生起就有的。
刚出生的孩子按理也是不懂大人间说话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可她都懂。
妈妈生下她时,爸爸并没有在身边,她也没有爷奶或是外公外婆这些亲人。妈妈是独自住院,生下她,再到出院。
她是早产儿,离预产期还差快一个月就出生了,体质弱一出生就得进无菌室。
她记得,躺在保温箱里小小的她,每天一转头看向外面,隔离门那总会出现妈妈的身影。
一边心疼的掉泪,一边还想尽方法逗她。
一直到她都半岁了,才第一次看到爸爸。很帅,很伟岸,但也很憔悴。
爸爸一回到家,就抱着她又笑又哭的叫她宝儿,一点和他的身形及身上的警0服不配。
后来她听到爸爸和一直哭着的妈妈说悄悄话才知道,原来爸爸是去当卧0底去了,为了保护妈妈,他不仅不能回来看妈妈,就是路上碰到了都不能相认。
“爸爸每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抱我,会亲亲我,边叫我宝儿边逗我玩,笑得像是二傻子一样。”
‘哎哟,爸爸的宝儿在吃脚丫子啊,香不香啊,让爸爸也咬一口看看,嗷唔。’
‘宝儿来,叫爸爸,我是爸爸,爸~爸。’
‘宝儿好棒,都会站了,才七个月就会站,将来肯定是个当兵的苗子。’
‘宝儿来,到爸爸这来,再走两步,爸爸抱抱骑大马。’
她哪怕有一丝的变化,傻爹总是一惊一咋的,那时她可嫌弃可嫌弃了,总是会扑到软软的妈妈怀中,先喝两口奶来压压惊。
爸爸回来之后,似乎一切又重新步入了正轨,每天如正常上班族般早出晚归朝九晚五的,一有空就会带着妈妈和她四处走走。
他们就是平凡的一家,父慈母严,傻爹美妈,每天都像是复印一样复制着幸福和快乐,笑声是他们家的乐章。
“有天晚上爸爸以为我睡了,他悄悄告诉妈妈,以前他卧底抓获的毒0贩团伙中有好几个人一起逃狱了,他要把我和妈妈先送走,等把人抓住了再去接我们回来。”
但……谁也没想到那些人动作那么快,那不是普通的车祸,那是报复,那是那些罪犯对爸爸及爸爸家人的报复。
把她送进孤儿院也不是国0家不管她,相反,警0方一直都在保护她,掩盖了她的一切过往,只是为了防止有人找到她。
她从车祸后就忘记了过往的一切,这对于想保护她的人来说更好,忘了,有时未必是坏事。因此,也没有人再告诉她父母的过去,让她认准自己就是个被遗弃的孤儿。
没有什么英雄父亲,没有时温柔时严格的美丽母亲,更没有那么丑恶。
“我想起了过去才知道,原来院长妈妈就是警0方的人,她是退休老警0察,任务就是保护我长大。”
院长出资给她买的房子,也并不是院长一人出资,而是爸爸以前的同事你几千他一万的凑的。
七夜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扬着巴巴望着轩辕冥殇人间无措又迷茫。
“爸爸错了吗?”
她贼帅贼帅,天天抱着她要亲亲,蠢兮兮的傻乐着叫她宝儿的爸爸,有错吗?
如果没有,为什么他们家家破人亡?而她这个唯一的遗孤还要躲着活下去?
如果有,那天下的黑暗又该由谁去清扫?又有谁敢去清扫?
这问题,轩辕冥殇也没法回答,他只能轻轻将七夜搂进怀中,轻拍着她的背,像是父亲正在哄着稚女一样。
错吗?
于大家来说,肯定是没错,这是大义。国之平安,就是因为有这些大义的无名英雄们在守护着。
可是单从小家来说,傅父的确是不算尽到一个父亲、一个丈夫的责任。
只是没有大家,又哪来的小家?
所以这事,没有对和错。
要说到错,真正错的是那些丧了天良的连人都不配称的东西。
但他不是当事人,无论想说什么,都没有这个资格。伤不在自己身上,谁又知道这伤到底有多痛?
“哇~~我想爸爸,我想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