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医这次来琼州带了两个弟子,除了面瘫徒弟周白术,还有一个王培,可惜王培运气不好,一到琼州就水土不服,这两个多月一半时间是在床上渡过的,要不是他们的行踪不好泄露,王太医差点叫人把他送回京城了。? ? 中?文? w?w?w.
太可怜了,本来胖嘟嘟的一青年,才来琼州两个多月就瘦成了竹杠。
所以王太医要留一个徒弟,那必然就是面瘫徒弟周白术了。
秦信芳还记得他对自己的提醒,知道他心地好,所以很欣慰的接受了这个人选。
周白术的主要任务就是给孩子看病,让她健健康康的长大,至于何子佩,她生产时虽艰难了些,但很快就缓过劲儿来,问题并不大。
这个孩子来得艰难,虽是足月生产,却比一般孩子要瘦弱得多,秦信芳夫妇生怕她养不大,因此决定遵从民间风俗,暂不给她取大名,只叫她妞妞,希望她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但大名可以暂时不取,里正那里却是要报备的,这也是朝廷控制罪犯的一种手段。
新生儿可以暂时不上户籍,因为夭折率高,上籍消籍都很麻烦,因此五岁前民间幼儿都可以不上籍,只需报备里正,再由里正将数字报上去就行。
户部有时候统计数字会用到。
但那是对良民,于流放的罪民来说,多一个人便是多一份税收,多一份额外收入,所以里正对罪村新生儿的控制极严。
秦文茵以前不懂,但在罪村生活了十多年早摸清楚了这点,见大哥煮了红鸡蛋,又拎了酒外出她便拉住他道:“大哥别急。”
她看了一眼小床上紧闭着眼睛睡得正甜的婴儿道:“大哥舍得让妞妞入罪籍?”
“只是里正要个名额收税,并没有就立即入籍。”
“可他会把数字报上去,”秦文茵低声道:“少则三年,长则五年,妞妞总要入籍的。但那时我们未必就能平反离开琼州。”
秦信芳蹙眉,“所以你想如何?”
“您多拿些银子和里正走动走动吧,先把孩子瞒下,等过两年要是我们还不能离开就把孩子记在景云和宝璐名下。”
秦信芳心中一动。
“虽然差了辈分,但孩子依然可以姓秦,而且景云已有功名,要是,”秦文茵咬了咬嘴唇道:“要是我们真的出不去,妞妞跟了他们更好。”
妞妞要是入了罪籍,以后上哪儿找一个良民嫁?
对方即使是良民又能好到哪里去?
不是谁都有宝璐的好运气的。
但妞妞要是做了景云和宝璐的孩子却不一样了,以景云的能力,进士犹如探囊取物,以后再差她也是个进士的女儿。
而且以景云和宝璐的为人,对她只有好,没有不好的。
秦文茵能想到的,秦信芳自然也想到了,他看了女儿半响,最后拍了拍妹妹的手道:“我知道了,只是这事要跟你嫂子商量一下。”
这是大事,即便他乐意也得何子佩点头。
这是子佩好容易求得的女儿,秦信芳以为妻子会不愿意,谁知道何子佩未听他说完便点头了,“我心里一直担忧这个,却一直想不出好办法来,文茵这个法子好,虽然难瞒天过海,但只要村里的人和里正不揭,那就可行。”
“你,你愿意让女儿叫别人娘?”
何子佩眉眼舒展的道:“只要她过得好,有什么不愿意的?何况宝璐还是我一手养大的,跟亲生的也不差什么了。长姐如母,她叫她一声母亲也没什么不可。”
秦信芳略一思索便道:“那我多带些银钱去见里正,许之以利,我们之前交情又还不错,他不会拒绝的。”
何子佩点头。
因为要多准备些东西,秦信芳便决定明天给孩子洗三完便去见里正,带着顾景云去。
景云考中了秀才,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
并不知道自己喜当爹娘的顾景云和黎宝璐正用帕子包了口鼻给白一堂收拾房间。
单身汉,尤其是一个江湖人的单身汉房间,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其中的脏乱。
以前黎宝璐还在时,她会隔天来给师父扫扫地,洗洗衣服,收拾收拾床铺等,但这次他们一走八个多月,回来时白家的院子比秦府的鸡窝还要脏乱。
有事弟子服其劳,黎宝璐只能捏着鼻子伺候师父,顾景云当然不能眼看着黎宝璐受苦,因此再有洁癖他也青着脸跟着收拾。
白一堂则躺在树间的摇床上晃来荡去,怀里抱着一盒麦氏的点心吃——这也是徒弟孝敬他的。
黎宝璐拆了白一堂的被褥拿回秦家去洗,顾景云有洁癖,将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三遍才愿意停手,此时太阳都快下山了。
黎宝璐邀请白一堂,“师父,你跟我回家吃饭去吧,我家新添了个妹妹,你还没上门喝喜酒呢。”
“你们先走,我稍后再来。”
黎宝璐就拎着白一堂的被单回秦家,白一堂则背着弓箭进山去了,等到太阳落山,黎宝璐做好晚饭,正要再次出门邀请师父时,白一堂扛了一头鹿来。
这是琼州坡鹿,黎宝璐认得,似乎在现代还是珍稀的国家保护动物,但在现在,坡鹿在山林中很常见,黎宝璐便跟着白一堂打过好几只。
“给你舅母补身体,”白一堂把鹿交给她,道:“我回去换身衣裳,很快就来。”说罢闪身离开。
黎宝璐想要说的话一句都没出口。
她抽了抽嘴角把鹿扛回家,鹿肉的确是好东西,在所有肉类中,鹿肉属于纯阳之物,为补益肾气的绝佳之品,于产妇来说,不仅能通乳生乳,其营养价值还利于产后康复。
黎宝璐一边默念着医书中的相关介绍一边把鹿肉扛回厨房,临时又用鹿肉炖了一道汤。
其实要不是时间不对,她更喜欢烤着吃,嗯,红烧和清炒也很不错。
黎宝璐的口水立时泛滥成灾。
白一堂是黎宝璐的师父,师如父,两家算亲家,所以秦信芳亲自出门来接他。
白一堂一身侠气,王太医颇为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秦信芳怎会与这样的人来往。
顾景云在一旁作陪,心思却飞回了内院,宝璐今天下午明显有事避着他,俩人一向亲密无间,也不知她有了什么秘密。
黎宝璐将炖鹿肉端上桌,家里三个女眷坐在一起用饭。
秦文茵先给嫂子倒了一碗,然后便给宝璐倒,柔声道:“你也多用些,补补身子,这几日家里需要碰水的活儿你都不必做了,让我来,要是受了寒那可是一辈子的事了。”
何子佩闻言一喜,看向黎宝璐,“宝璐,你长大了?”
黎宝璐微红了脸点头,虽然脑海中有一世的记忆,但跟长辈讨论这个还是有些难为情。
“好,好,那是该多吃些。”何子佩又给她碗里添了一勺汤。
黎宝璐颇有些忧伤,其实她更想吃的是肉,但两碗汤下去肚子已经有些小饱了怎么办?
晚上一家人聚在上房里逗清醒的妞妞。
秦文茵小心的抱着妞妞,把她放进黎宝璐的怀里,低声道:“抱抱她,以后说不定你们就是母女了。”
“啥?”黎宝璐抱着妞妞怀疑自己幻听了。
秦文茵解释道:“我们决定暂时不把妞妞的存在上报,三年后若事还不成,那就把妞妞记在你和景云的名下。”
黎宝璐满眼迷茫,顾景云却只是一愣便反应了过来,他看了看宝璐怀里的孩子,微微点头道:“也好,保险些。”
一件大事就这么三言两语定下了,黎宝璐憋了半天才道:“可我到明年也才十三,十二怎么可能生孩子?”
“傻孩子,”秦文茵摸着她的脑袋笑道:“十二三岁生孩子的比比皆是,不过是你没见过罢了。”
黎宝璐觉得这实在是太挑战三观了。
平白多了一个闺女,黎宝璐忍不住亲了妞妞一口,小声道:“那以后她岂不是要叫舅母叫舅婆?”
顾景云白了她一眼,“还没记名呢,你想的也太美了。三年的时间不短了,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秦信芳便趁机问道:“你这次出去有何头绪?”
昨天晚上两个孩子太累,今天又太忙,他一直没来得及询问外面的情况。
顾景云也不避讳,直接道:“皇帝已疑四皇子,我出京时太孙说皇帝正想办法收回西山大营的兵权,相比于太子,四皇子的权势更盛,只要运作得当,让皇帝忌惮防备他不成问题,太子府可夹缝里求生存,处境要比之前皇帝一味偏心四皇子要强得多?”
“然后呢?”
“然后,”顾景云声音微低,却坚定的道:“然后皇帝驾崩,太子就可即位了。”
秦信芳脸一沉,“帝皇寿命岂是我等凡人能做主的,你要慎言。”
顾景云知道舅舅是怪他将此宣诸于口,处事不严,但这屋里只有他们一家人,又有宝璐这个高手在,怕什么?
所以他只回答第一个问题,“太子府并不愿兴刀兵之事,但天下大道皆通,总会有办法的。”
秦信芳怒气翻涌,坚持问道:“你的办法是什么?”
顾景云沉默了一下才道:“《黄帝内经》说,百病生于气也。怒气则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惊则气乱,思则气结……情志能乱人气机,我读《黄帝内经》时便想,若有人能控人情志,那岂不是能操纵人的身体?”
秦信芳嘴唇抖了抖,他最担心的事还是生了,他有些颓然的扶额问道:“你是怎么与太子说的?”
“我并未对太子言,只是在走前提议太孙多想法挑拨四皇子争权,皇帝已疑四皇子,此时四皇子只要有动作就都是错。”
而皇帝最爱四皇子,为了这个儿子不仅往死里踩太子,还压着其他皇子给四皇子让路,此时得知四皇子的动作不仅会怒会悲,久而久之还会生出恐和惊……
皇帝年纪本来就大了,要是时时处于这种忧思过度,惊怒交加的情绪下,他还能活多久?
顾景云就是想让皇帝早死,他死了秦家才有可能翻身,舅舅他们才有可能平反离开。
他做梦都希望皇帝死,自然是每一个主意都要为此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