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招供的内容虽说暂时还无法确认,但前后几次白敬涟逃掉的时机巧妙,反而是伪装严密的时候被长离追踪到,必定是有人在其中捣乱。
吩咐人先将莫离关起来严加看管,黎翊炎开始思索起来。
莫离开始的时候是各种帮白敬涟,最后忽然转手害他,虽然最终还是被他逃了,但这件事,真要算起来其实对白敬涟来说并非什么坏事。
听长离说,暗宗因为白敬涟的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人人自危互相猜疑,如今找出了莫离就是那个人,暗宗那边应该会进行一场大的整改,来休整这段时间内的不堪。
而白敬涟呢,知道莫离出卖自己,但却不知道具体的缘由,天榕国在这件事中并没有被搅进来,如果不是莫离自己招的,任谁都会以为是黎翊炎策反了他吧?
如此看来,天榕国那个隐于暗处的国师,只怕也不简单。随便一颗多年前埋下的不中用的棋子,却能搅的两个国家,多方势力参与其中,搞得天翻地覆,真是匪夷所思!
但他搅和这么一出,却又是为了什么呢?
天榕国地处沙漠中心,常年黄沙漫天,居民多强悍,战力彪悍十足,但他们一般并不会主动侵略别的国家……那么他们的国师搞这么一出……
“只有一个可能……”宁云筱听过了黎翊炎的分析,淡淡道,“天榕国,应该是为了白敬涟。”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黎翊炎。
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黎翊炎连忙接过,信封里放了一个小簪子,外加一张简单到不能更简单的信纸:若想你女儿活命,就来天榕国找我吧。
狂放不羁的字体,黎翊炎是认得的——白敬涟。
“白敬涟毕竟是暗宗三大宗主之一,好不容易脱险,不回暗宗,反而要去天榕国,这说不过去,所以只可能,是天榕国那边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又或者,是那位国师,对白敬涟或者暗宗有什么企图。”
黎翊炎表情沉重,宁云筱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但宁云筱没说的,他也想到了。
那位国师设计了那么大一场戏,让作为小棋子的莫离各种伪装,仅仅是为了把暗宗拖下水吗?只怕没那么简单。
他本来还在考虑,要提醒宁云筱,如今看来,女为母则刚,他现在是说什么都没用了。
以宁云筱的聪明,他不可能想不到,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故意忽略了可能的危险,只为了救回自己的女儿。
“云筱,你……”
宁云筱出乎意料的反应极快,她轻轻扯扯嘴角笑了,只是那笑看起来并不轻松,“我知道皇上要说什么,若曦是我们的女儿,我关心她,你也一样关心,所以这次我不任性,都交给你。”
黎翊炎有点吃惊,但宁云筱愿意将一切教给他无疑是一个极大的信任,这让黎翊炎倍感高兴,“云筱,你放心,朕既说了,便一定会救回我们的女儿。你先歇着吧,朕和长离好好商量一番。”
宁云筱也不勉强,自顾回了寝宫,早早的便躺到床上睡下了。
黎翊炎叫来长离,将近期的所有事情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问过了,又和莫离的口供对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确信,莫离没有撒谎。
再说,莫离自小便在他身边,性格能耐还是清楚的,如果真能随口编出这么完美的一番说辞,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那他这些年就真算是走眼了。
“长离,从今天起,你跟着云筱,不许干扰她的任何决定,但同样,也不许她有任何危险。”
长离不是很懂这个命令的意思,其实说起来,他本就是宁云筱的人,平时也是宁云筱差遣的多一些,黎翊炎此刻的吩咐显然有点多余,但他也没敢说,只是点了点头。
漆黑的夜,不知从哪里而来的风不知疲倦似的席卷宫中的每一个角落,似乎正预示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宫墙边上,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利落跳下,有人似是发现了要喊,却被其中一个人影一掌砍到后脑,晕了过去。
两个人并肩走在无人的街头,似乎有点冷,于是不禁吐槽:“怎么没带点厚衣服?”
此时正巧一个惊雷落下,光影闪现中,两人的脸清晰露了出来,自然是宁云筱和长离。
长离撇撇嘴,“娘娘……额,小姐,可是你说,天榕国位于沙漠肯定热的要死,不用带哪些厚衣服,只那几件薄的就完事的。”
“额……是吗?”宁云筱眼珠转了转,又清清嗓子,“咳咳,还敢顶嘴?”
“错了也不许旁人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一个戏谑的声音出现在不远处。
长离警觉的看着来人暗恼自己居然连别人靠近都没有发觉,如果对方有所企图,大概,自己和宁云筱现在已经倒霉了吧?
来人却仿佛全然不觉,走进两人身边,同时将自己手上的雨伞打开,撑在两人头顶,几乎是同时,瓢泼般的大雨倾盆而下,如果没有雨伞,两人现在绝对成了落汤鸡。
“不知公子是什么人?”宁云筱的目光透过前方的雨水看向不知名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人靠近的时候,她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长离看出宁云筱不对,也在暗中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怎么,我帮了你们,连声谢谢都没有?反而像是防贼似的防着我啊?”那人的眼里满是戏谑的笑。
宁云筱站起来,“这三更半夜的,一个人出现在街上,还对我们这样的陌生人极尽关心,若说没有企图没有目的,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那人无所谓的笑笑,“那可未必哦。”
宁云筱懒得理他,转身就要走,那人却迅速挡在她身前,“不想知道我是谁,为什接近你,有什么意图或者说其他的什么吗?”
“你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宁云筱冷冷的反问,“不管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我不理不管不问,你又能如何?”
那人无奈的耸肩,“真的不想知道的话,方才又何必问我呢?”
干净的白色长衫,甚至连外面的斗篷都是白色的。在雨夜里着这样的装扮,简直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我叫梅绍羽,”那人扬起脸,看着宁云筱道,“本来是经商的,但遇到劫匪,进货的银两全都没了,所以……”
“你是说,你被劫了?”宁云筱摆明不信。
梅绍羽郑重点头,“不骗你,真的。”
宁云筱故意极度夸张的上上下下打量了遍,“如此年轻,又这般儒雅温良,一点也没有商人的铜臭气……再说,这么晚了,任凭什么商人,都该睡觉了才是。”
梅绍羽:“……”
与此同时,宫中。
处理完政事准备入睡的黎翊炎找遍了整个房间却不见宁云筱,一时有些无力。随后,宁云筱的贴身丫鬟颤抖着送到他手上的一封信,更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给翊炎:
没错,我走了,还是在你完全不知道的时候走的。
我想你现在看到这封信,应该很生气,但我想说的是,这件事是我自己的主意,所以无论多生气,你都不可以迁怒别人。
不过我想又想了想,你提前交代长离以后贴身跟随我,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我会这么做呢?
我知道你不舍得我去冒险,我也知道你有其他的准备,甚至今夜,你直到现在,我都已经离开这么久了你才拿到这封信,只怕也是在为了救回我们的女儿而努力,我相信你会尽最大的力量去做。
但是,翊炎,我到底是一个母亲,我无法看着自己的女儿有危险而静静待着什么都不做,你和孩子们,地位是一样的,我无法舍弃你,自然也无法舍弃孩子们。
你已经是一国皇帝,肩负着无数人的身家性命,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陪我走遍天涯海角。你不能轻易离开皇宫,但为了救女儿,你肯定又会冒险去做一些事,又或者是利用手中的权利去和对方谈判,这是我所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翊炎,算我求你,我们都做好自己该做的,然后好好等待彼此再度重逢的那一天,好吗?
我带了长离,白敬涟要我去,自然也就不会在路上害我,保不齐还会让他的人保护我一路安全去到天榕国,所以他的势力不用考虑。至于天榕国那边,无论是对白敬涟或者是对我有企图,都不会真的对我下杀手,所以其实我是比你更安全的,由我去,更适合一些。
如果你不放心,就再派一些人保护我吧……翊炎,我爱你,一直如此。
云筱字”
黎翊炎看完这封信,真心有点哭笑不得。不但解释了自己担心的所有事,还明说了可以派人跟着去,摆明就是彻底断绝他瞒着众人悄悄追过去的念想了。
叹了口气,黎翊炎一个响指招来暗卫,吩咐道:“你们立刻跟上去,一定要保护娘娘的安全,若是见到了小公主,就听娘娘的安排,尽全力帮助娘娘救回小公主,除此之外,不许干涉娘娘的任何行动。”
暗卫都是精挑细选培养出来的,行动力和武功都是一流的,近期宫内各种流言早就猜个七七八八了,如今听闻黎翊炎的吩咐,自然是立刻就明白了,接了命令便一个个消失了。
一个未眠之夜过去,刚刚离开黎翊炎势力范围的宁云筱看着远处忽闪忽闪的影子,轻轻扯起嘴角,笑了。
梅绍羽奇怪的问:“怎么了?”
宁云筱微微摇头,“没事。”然后又将脑袋偏向另外一边。
马车咕噜噜的往前走着,要去沙漠中的天榕国,得先去江边坐船,而后再坐车,进了沙漠地带还得下了车换骆驼,而这个梅绍羽似乎一路都跟定了似的,完全没有半点自觉。
不知为何,宁云筱总觉得,这个人,有很深的秘密。而那个秘密,正是他一直跟着自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