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锦成将她的手包裹在他的大掌里,拇指在她的手背细腻的肌肤上摩挲:“你自嫁了我,总没过一天顺心的日子,待这一切都安定了,你说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好不好?”
顾青竹抬眼看他,清澈的眼眸宛如一潭深水:“若我说,我要跟你回你的时代去看看,如何?”
慕锦成突然将她抱紧,将脑袋搁在她的肩窝里揉了揉:“如果能回去,我请你吃各种茶美食啊!”
他的语调夹杂些许鼻音,顾青竹被他勒得喘不上气,拍他的手臂道:“快放开!”
“不放!”慕锦成手臂略松了松,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顾青竹只得由着他抱着。
他自小就是温柔乡里生,富贵窝里长的,哪里经过这种事,这些日子的变故接二连三,他能熬着不倒不疯,已经很不容易了,顾青竹对他这会儿一点小情绪流露,只当看不见。
两人回到慕府,刚下车,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慕三爷,慕少夫人,请留步!”
慕锦成闻声回头,颇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人:“谢小姐?”
顾青竹含笑上前:“谢小姐这么晚在这里等我们,必然是有事吧,若不嫌弃,请来府里喝杯茶。”
“求之不得!”谢莹半点不客套,提裙上了台阶。
慕锦成看了眼顾青竹,夫妇两人约莫猜到她的来意。
在前厅坐定,小丫头上了茶,谢莹低头轻呡,叹一声:“为这一口清香,磋磨了多少人!”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顾青竹不答反问:“我见谢小姐第一日就在茶行登记过了,今儿是最后一天,可是有什么要改动的?”
谢莹或许是等久了,也不虚假客套,直接道:“我听说,有几家大商户早早与慕家定好了铺子,我去得早,不了解这个规则,不知这会儿可还来得及?”
慕锦成翘起嘴角,露出惯常痞痞的笑容:“我一直认为谢小姐是足不出户的,却不知消息也这般灵通,你说的没错,确实是有几家提前和慕家谈妥了,可他们给得价钱高,谢小姐可确定一定要按他们的来?”
谢莹抬眸,她那双不大的眼睛有极亮的神采:“有多高?”
“加价五成以上。”顾青竹呷了口茶,好意提醒道:“谢小姐看上的可是酒楼,若是按这个价格,可是要超过二十万两的。”
“钱,我有,我只是好奇你用什么让他们心甘情愿加价,从而让你筹够救钱庄的银两,据我所知,柳家大少爷是第一个,可是他……”谢莹没有说完,而是很有耐心地等顾青竹的回答。
顾青竹觉得她是个极聪明的女子,和这样的人说话,拐弯抹角反显得自个过于愚蠢。
她直言道:“我们除了手上的这些铺子,就只剩制茶技艺了,慕家时运不济,若按当下被踩踏的行情,根本卖出我急需的钱财,就只能用制茶技艺换了,谢小姐对此似乎也有想法?”
“既然已经有人参与,自然不在乎多一人还是少一人,酒楼,三十万两内,我都能接受。”谢莹说得面不改色,好似三十万两只是三十两一般。
慕锦成拧眉问:“谢小姐好气魄,巾帼不让须眉,只是你说到柳青,他怎么了?”
谢莹轻抚袖边花纹,淡然道:“此事过去有些日子了,少夫人可记得那一日,在鱼市街,柳青的马差点冲撞了你的马车,当日,我正在自家的布店里,亲眼看见,他在路边拐角处,和钱家大爷钱溢站着说话,而后骑马离开,不过十来息,就发生了冲撞事件,这件事,难道不蹊跷吗?”
顾青竹微微点头:“多谢告知,我们会注意的。”
谢莹又喝了一口茶道:“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明日茶行见。”
“好,我送送你。”顾青竹起身。
走出大门,两人客气告别,顾青竹看着谢莹上了她家的马车,方才回去。
两夫妻在松芝院陪三位长辈吃了晚饭,略坐了坐,便被寇氏催着回去休息。
不管好过还是难捱,日子过得流水似的,天气一日日热起来,园子里的夜来香开了,晚风将馥郁的香气隔湖吹过了,沾了水汽的味道,闻着倒清雅起来。
“咱们转转吧。”昏黄的灯火下,慕锦成挽住顾青竹的手。
“也好,今日刚巧晚了点,咱们四下悄悄查一查。”顾青竹轻声道。
两人走在小径上,慕锦成问:“你说,谢莹说柳青的话,有几分可信?”
顾青竹看着天边几颗淡星,慢慢说道:“她或许看得不错,但柳青和钱涨到底说了什么,恐怕只有他们两个知道,按理,就算他们图谋什么,也不能立时就在大街上实施,而且,那日你质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他有回头看街角。
由此可见他的马突然失控,并不是他故意为之,若按我猜想,他大概也是怀疑钱涨在他的马上做了手脚,只是他没有确凿证据,并不好直说,另外,他那日上门致歉,本想解释误会,但又怕二爷说他推卸责任,故而只是白跑一趟。”
“钱涨委实可恶,可谢莹早不说,晚不说,偏拣今天说柳青的事,她想挤掉柳青取而代之?”慕锦成将脚边一颗石子踢到一旁,惊了草丛里的青蛙,只听扑通一声水响。
此处溪水流经紫藤花廊,这会儿正是疯长时节,藤叶茂盛,花枝垂坠,加之今夜月色不明,廊中黑漆漆一片,那一声响惹出了一声娇呼,随之是一个含糊的男声。
“里面的人,快滚出来!”慕锦成疾走几步,大喝道。
此时家中只有三位女长辈,熊管家和薛宁都不在,看家护院的人也大多被带去了燕安城,现下只有庆丰几个有限的人手,偌大的两处院落,看护起来实在有些吃力,难免会被一些不安分的人钻了空子。
黑暗中有衣物窸窸窣窣的声音,慕锦成将顾青竹掩在身后,点着了火折子,他惯在风月场所混,这种声音,只用想的,便知不是好事。
里面的人以为被两头堵住了,吓得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隔了一会儿,从花荫处走出两个人。
慕锦成一看两人穿着,一个是园子里丫头打扮,另一个是二门外的小厮衣着,这两人的腰带慌乱中系反了,丫头腰间系着松绿色的,小厮则系着桃红色的,想来刚才必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两人抬眼一看是慕锦成,慌得一下子瘫在地上起不来。
慕锦成四下张望,见不远处来了两盏灯笼,他吼了一声:“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原本打算晃荡一圈就回去喝酒打牌的两个婆子,立时跑了来,远远的就陪着笑脸问:“三爷,少夫人,这么晚,你们怎么在这儿?”
“来瞧瞧你们怎么查的夜!”慕锦成铁青着一张脸,像极了地狱阎罗。
一个胖婆子走近,拿着灯笼一照,吓了一跳道:“要死了,朱家小子,你几时混到这里来了?哎呀,春妮,你娘要是知道你这般胡来,可得要打断你的腿!”
“三爷,都是奴婢一时糊涂,不关朱哥的事!”春妮跪在地上哭泣。
“都是谁家的丫头小子?”慕锦成不耐烦地问。
那个胖婆子赶忙回禀:“这小子是风园总管事张婆子的儿子朱栓,在二门当差,那丫头是管园子里花木的花婆子女儿春妮,现每日看护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奇怪了,这两人怎么搞到一起来了?”
“先将这两人捆起来,叫他们家人速来回话处置。”慕锦成撇开目光,带着顾青竹走了。
另一个婆子小跑着去了,胖婆子站在一边看着,她连连唾口水:“你这个骚蹄子,作死作到外面来了吗,屋里不够你浪,还要在这里鬼混,居然还被三爷逮个正着,你想死,别连累我们熬夜不得睡!”
眼看着喝酒打牌泡了汤,胖婆子可劲儿骂。
不一会儿,就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婆子跑了来,三下两下就将人捆住了。
张婆子先赶到,她一脚狠踹在春妮身上:“你这个臭婊子,以为生米煮成熟饭,就能做我朱家媳妇了,做梦吧。”
花婆子跟着来了,她推搡张婆子:“我女儿不好,你儿子就是什么好东西了,公猫不撩,母猫能翘尾巴吗?”
一旁的胖婆子不耐烦地说:“你俩有完没完,三爷等着问你们话呢!”
两个老妇人嘟嘟囔囔,骂骂咧咧,一起赶往白天回事的屋子。
慕锦成本不想惊动卢氏,可婆子们说话做事声儿都很大,卢氏听着不对,打发茯苓出来查看,正遇见两个互骂的婆子。
在府里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自然是不能留了,当下,慕家正是多事之秋,卢氏不想节外生枝,直接将两人打了一顿赶出去。
至于张婆子和花婆子,卢氏早就想收拾了,她直接削了张婆子总管事之位,只让她们两个一起管花木,如此争吵的机会越多,犯错的可能也会更大,只待机会成熟,将她们全都赶出府去。
折腾到一更天,慕锦成和顾青竹才回到蕤华院洗漱休息。
慕锦成气恼道:“家里出事才几天,这些家伙们就胆敢如此胡来,今日恰是被我们撞见,若是被婉成或允湘两位小姐遇着了,这可怎么得了!”
顾青竹帮他擦头发,温和道:“依我看,今日之事出得好,你有没有想过,待我们夏至去了燕安城,家里如何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