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平时除了“炖汤”及督徒授艺之外,便是行侠江湖了。这庐山派与丹山派一般,以“抗金”为第一宗旨,江湖上向有“松柏枫参天,金鬼魂魄翻”之说,“松”和“柏”自是庐山派的“松柏双侠”了,“枫”便是丹山派那位创派的“丹枫女侠”,意思是说,有这“松柏枫”三人在,金人便不得安宁。因之这陆辛二人秉承师父遗志,向在淮水以北行侠仗义,金国的贪官污吏、恶将骄兵,十多年来也不知给杀了多少。二人便是某次在开封追杀一个金廷使者时,与灵中相识结交。
这一日二人上得少室山来,亦是为了与少林派会商结盟抗金之事,但因少林寺方丈灵南大师未落准音,说是要二人稍候片刻,寺中商量后再行定夺,陆铁马便大大生气,当下便要走人,还说少林寺浪得虚名,身为中原武林之首,却屈服于金贼的淫威之下。辛清平苦劝不住,二人争吵之下又翻起了陈年情史,于是辛清平气恼之下,便径往灵中这里而来。
她刚躲在屋后一会儿,灵中便即到来。其时李晨星刚与陆铁马动上手,二人都想瞧瞧李晨星如何应付这小孩子脾气、大宗师身手的陆铁马,便在屋后隐忍不出。其后目睹李晨星比武不胜,便以智取,智取一半,再以故事“全胜”的所言所动,都是心下赞许有加。那“蜘蛛小草”的故事本是灵中当年刚收下李晨星为徒时,为哄他睡觉而一时兴来之作。那时她多年修为,佛法上造诣已深,加之她那时刚刚经历了人生中“得到而永不失去”的一幕,是以虽是即兴之作,这故事编得却也颇为耐人寻味。今日李晨星将其化为一副平和佐料,加添到这锅“陆辛氏醋藕汤”中,倒也算是合味对口、得其所哉。而李晨星将其当做话本以说书人口吻讲出,自也令她忍俊不禁,大有耳闻一新之感。
******
四人说了一会儿子话,日已近午。灵中吩咐李晨星去镇上购置酒食,特别叮嘱一句:“肉须最少十斤,酒则二十斤以上。”李晨星一怔,哪里吃喝得了这许多?瞥眼只见陆铁马吃吃而笑,脸上现出孩童般欢喜的神气,摹地恍然而悟,不由得哈哈大笑,出门下山去也。
他来到镇上,一摸囊底,不由得叫一声苦。他与师父山居简朴,日常只来这镇上买些米盐,连蔬菜都是一年四季只吃菜园中自己种的,这时哪有什么钱买酒买肉?心想自己忒也粗心,竟忘了跟师父再要些银子。但转念又想,便是师父身上,怕也没那么多钱买酒买肉。他微一沉吟,径自来到当地最大的一家“同仁当铺”墙外。这当铺的老板姓周,为富不仁之名远近知闻,那周老板外号便叫做“周扒皮”。李晨星翻墙进去,到账房“借”了几百两银子,买了酒肉,余下的银子便都施舍了镇上的穷人。回到山上,自菜园中摘了三个大南瓜,两个与肉熬成一锅,另一个另行整治了与师父吃。
四人围桌吃饭。席上李晨星说起“劫富而沽酒卖肉兼济贫”之事,四人尽皆大笑。陆铁马更连呼“痛快”,仰脖子连尽三大碗烈酒。酒过三巡,灵中笑道:“晨星,恭喜你啊!这便可身入江湖,大展宏图了。”李晨星一愕,道:“什么?”
灵中微微一笑,向陆铁马道:“陆大哥,你便来给说上一说吧。”
陆铁马正自左手举碗,就口饮酒,忙不迭地右手筷子连摇,说道:“唔,你别来取笑。还是让清平来说。”说着喝了一大口酒,伸筷夹了一大块肥肉塞入口中,连连咀嚼,似乎美味无穷,眼光却笑吟吟地望着李晨星。
灵中微微一笑,也就不再跟他客气,向辛清平道:“妹子,这便请说吧。”辛清平点了点头,微一沉吟,向李晨星道:“晨星,你可曾听闻,二十多年以前,北地武林的各大门派自组义军,与金国相抗之事?”
江湖上的事,李晨星只在前段时间得师父讲授一些行事规矩、门派忌讳等等行走江湖的门道,至于武林掌故、江湖旧事,他却尚未得闻。但昔年北地武林与金国争斗之事,他小时候曾听那老者说过,便道:“嗯,那时金兵之中有一大将,叫做扑散安贞,此人专事领兵与北地的各大门派争斗周旋,后来竟由此而自创武功,创了个‘完颜门’出来,号称金国第一高手,江湖上人称完颜霸。关于此人事迹,辛师伯和陆师伯是知道的了?”他提起这个完颜霸,便想起了此人和老伯伯订约之事,不自禁地为那老者担心。
这完颜霸的真实身份自经当年丹山之役后,武林中便已无人不知。辛清平点了点头。陆铁马却道:“这只金狗么,听说武功奇高,与我汉人中的一位绝顶高手当年在丹山一番争斗,不分胜负,最后更定下了约会,有机缘倒要跟此人较量较量。嗯,还有那个无名老者高手,江湖上都说是神仙下凡。当年没能碰上此事,唉,可惜,可惜!”说着倒了碗酒,仰脖子一口喝干。
李晨星心道:“老伯伯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丹山派和少林派的首脑人物均知,想来这庐山派的两位师伯也定知晓,只是丹山派和少林派均知老伯伯不欲泄露身份,是以都代为隐瞒,江湖上便只知是一位神仙般的高手。嗯,我本来有意向两位师伯打问关于老伯伯的事,还是不要了。至于说与那完颜霸和老伯伯相比,陆师伯虽然了得,只怕尚差着一筹。”续道:“后来金国想是依仗有这完颜门,便不再派大军镇压,而欲凭这完颜门,以武功慑服各派。”
辛清平点头道:“不错,北地武林中倒是因此而平静了一些年头,虽说被那完颜门降服的帮派不在少数,但大多只是二三流的门派帮会,其中更以啸聚山头的匪帮绿林居多。不过这几年形势自然大不相同了,北方诸路,尤其是山东河北,揭竿而起的豪杰此呼彼应,金人压不胜压,若非那完颜霸……”说到这里,见李晨星面现疑问之色,欲言又止,便道:“晨星,你想说什么?”
李晨星尚未答话,灵中笑道:“妹子,还得偏劳你将这几年的天下大势,给我这一心习武读书的傻弟子说一说呢。他自九岁起便跟着我练武,今年一十八岁,九年来只到过山下市镇购买米盐,买了便回,从未出过远门。”
辛清平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好啊,姐姐,你也真耐得,这番苦心可下得当真不小。晨星这一出江湖,自可大放异彩了。”当下将近年时局的变化简略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