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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七岁那年(1 / 1)

那大汉心下惊骇无已。武学中凌空击物并不难,只消掌力练至一定境界,均可凌空发劲,此便是劈空掌、隔山打牛拳一类的功夫。但凌空取物,却是武功中极精微、极奥妙的功夫,其间内力的运用、力道的虚实,要比劈空掌难上百倍。他也只是以前听师父说起过,却没想到世间真有人会此奇妙武功,不禁心中升起了一个念头:“这老儿武功如此深不可测,难道当真是神仙不成!”

那老者微咳两声,倒出一粒药丸喂入李晨星口中,跟着点他舌下“廉泉”、喉间“天突”两穴,令药丸入腹,随即伸掌按住他胸口“膻中穴”。这膻中穴乃是人身气海,片刻之间,内力已将药力化开。李晨星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睁眼说道:“老伯伯,我……这是怎么了?怎地全身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无?”那老者微微一笑,说道:“不碍事,转眼便好。”掌心加劲,一阵阵柔和的真气缓缓渡入李晨星体内。李晨星只觉全身暖洋洋的,极是受用,片刻间便感全身舒泰,说道:“老伯伯,我好啦。这是什么有趣玩意,我身子里好似有一只热烘烘的小耗子钻来钻去,好玩的紧!”那老者微笑点头,将手掌拿开,说道:“你刚才中了毒,不过不用担心,现下已不碍事了。”李晨星茫然道:“中毒?”随即想起适才情景,叫道:“我知道了,是这恶人搞的鬼!”说着伸手一指那大汉,向他怒目而视。

那老者瞧了那大汉一眼,冷然道:“你去吧。今日绕你一命,下次相见,定须取你性命!”那大汉一言不发,一瘸一拐地出店而去。

那老者咳嗽数声,取出一锭银子,赔了店里的破损,向张士文点了点头,转身出店。李晨星随即跟出,叫道:“老伯伯,你……这便去了?”那老者点了点头,说道:“你早些回家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一句话说完,忽又大声咳了起来。李晨星忙解下身上的酒葫芦,说道:“老伯伯,你再喝几口酒!”那老者微微点头,却不接酒,转身去了。

李晨星望着那老者的背影,叹了口气,甚感惆怅,和张士文作别,将雨伞送了给他,径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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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半道,远远望见路边几棵大树下,七八个小孩正在堆雪人。李晨星因为七岁之时发生的一件事,与这些小孩失和反目,当下皱皱眉头,便欲转身走开,从另一条路回家。忽听得砰砰两声传了过来。他好奇心起,向那边一望,只见几个小孩拥着两个身材较高的小孩,有的吹口哨,有的拍手掌,两个较高小孩之中的一个来回抱拳,满脸得意之色。李晨星见一个大雪人倒塌在地,心中一动,悄悄掩将过去,躲在一株大树后,探头向外张望。众小孩正乱得厉害,都没发觉。

只见一个竖条小辫的小孩说道:“杨大哥适才这一拳一脚当真厉害,我们大伙儿佩服的紧。两位杨家哥哥近日在丹山派,定是又学到了不少精妙武功,便请再练上几手,叫我们开开眼界吧。”那杨老大满脸得色,说道:“这个自然。我便再露一手给你们见识见识。王小七,瞧好了!”一拳向王小七面门打去。王小七猛吃一惊,忙伸手去挡。但杨老大这一下却是虚招,不待手臂接触,左腿猛地向前跨出一步,同时身子左侧,左腿已拦在王小七右腿之后,随即身子又一转,双掌向前齐推。王小七胸口中个正着,往后便倒。旁边另一个小孩陈小二拍手叫道:“好啊,果然厉害!”杨老大得意洋洋地道:“这个自然。不过这还只是我们丹山派的入门拳法。这一招叫做‘推窗望月’,其厉害之处却在脚下的……”正说到这里,他弟弟杨老二突然喝道:“哥哥,你忘了师父的话么?他老人家叫我们不可炫耀功夫,更不可私自外传。我们深受师父大恩,岂可违背他老人家的话?”他虽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这几句话说来却是词锋咄咄,大人味十足。

杨老大心中一凛,登时住口,涨红了脸,嗫嚅道:“我……我……这可不是私自外传功夫,只是……只是……”王小七接口道:“杨大哥只是耍上一手,叫大伙儿开开眼界。杨二哥太也认真了。”杨老大忙道:“是啊,是啊!这可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弟弟,你可千万别跟师父说起!”

李晨星在树后看杨老大演了那一招,佩服无已,心想:“这一招不但厉害,名字也取得甚好。身子转回来这么斜着出掌,可不正像推开窗子望月亮吗?”情不自禁地演了起来,左腿一出,身子向回一转。不料地上积雪甚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那几个小孩听到树后声音,齐道:“什么声音?”奔到树后一看,却是李晨星。杨老大道:“好啊,原来是你这小子。你鬼鬼祟祟地躲在树后,想干什么?”李晨星白了他一眼,转身便走。杨老大纵身而上,张开双手拦住,骂道:“嘿!没有名字的小杂种,你白什么眼!”李晨星大怒,喝道:“你以后别再胡说,我有名字啦,叫作李晨星!”

王小七冷笑道:“嘿!什么李晨星、李晨月的,小杂种还要什么名字?快说,你小子躲在树后,到底在打什么坏主意?”李晨星怒极,心中只说:“你们今日如此辱我,等我以后学了本事,定当十倍奉还!”狠狠地瞪着他们。陈小二在一旁道:“这有什么难猜的?这小子躲在这里,定是想偷学武功。”

李晨星一听这句话,不禁脸上微微一红。他确是望见他们在演练武功,才来看上一看的。原来他从小便想到丹山上去学武功,但和父亲说过好几次,每次父亲却总是摇头叹息,一言不发。每当他急得要哭时,他父亲便道:“孩儿别哭,等你再大几岁,咱们便去少林寺拜师学艺,听说少林和尚的武功比丹山道士们还高呢。”后来李晨星便不再提此事,心中暗暗打定主意:“等我见了丹山上有胡子的道士,便自己上前拜师,若是不成,以后再去少林寺。”至于何以拜师要找有胡子的,那自是因为有胡子的老一些,武功便高一些,非但要有胡子,而且胡子越长越白就越好。

然而在村中却从未碰上过有着长白胡子的丹山道士。长白胡子道士不常见,这杨氏兄弟倒是常到村中来。原来这杨氏兄弟老大叫杨宏忠,老二叫杨宏义,乃是村中一户姓杨人家的孩子。幼小之时,一次金兵过河骚扰,父母皆为所杀,兄弟二人为丹山派的一个道士所救。那道士见杨家两个孩子孤苦无依,又想起了故世的弟弟,触动情怀,便收了二人为徒,而给二人取名为宏忠、宏义,可见得期望之厚。那道士心伤胞弟之死,每日里接借酒消愁,嗜酒如命,杨氏兄弟自小便常为师父下山打酒。他兄弟二人在丹山派学武,甚为村中众小孩所羡慕敬服,每次下山打酒,均为众小孩缠着演示武功。那老二杨宏义倒也罢了,老大杨宏忠却常自炫耀,大吹大擂。李晨星虽然瞧不惯他那轻浮骄傲的样子,但因心幕丹山派的武功,便也每次都和众小孩一起观看他“表演”。

后来李晨星七岁那年,一日见杨氏兄弟陪着一个老道来到村中,耳听得兄弟二人叫那老道“师父”。李晨星大喜,便即奔上前去,说想拜师学艺。不料那老道瞧了他一会儿,突然间面色大变,猛地里一个耳光打去,骂道:“你这小杂种,想学武功,长大后害人么?”杨氏兄弟见平时慈祥温和的师父突然大反常态,心下都感惊讶。杨宏忠因每次在众小孩面前表演武功时,李晨星从不喝彩叫好,早就怀恨在心,这时便上前说道:“师父,你老人家莫跟他一般见识,让弟子来教训他!”说着便上前向李晨星拳打脚踢。他年龄大着两三岁,又是从小学武,李晨星哪里是他对手?毫无还手余地,登时便被打得鼻青脸肿。那老道在一旁冷冷地瞧着,却并不阻止。不一会儿,村里几个小孩都跑过来瞧热闹。后来他父亲李竹山闻讯赶来,连向那老道赔礼作揖,说尽好话,终于将他领回家去。李晨星心中不忿之极:“明明是他师徒理亏,爹爹何必这般低声下气?难道丹山派的道士都是这般蛮横,不讲道理么?可是爹爹又常赞丹山道士行侠仗义、扶危济困什么的,乃是大大的好人?”心下疑惑郁闷,但见父亲面色凄苦,便也从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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