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了刘老爷家的侧门,钱老四家的自然的缩起脖子,含胸弓背,脚步放轻,一脸谨慎谄媚相。又出来个婆子应是与她相熟的,上下打量着后面的点翠,背地里对着钱老四家的竖了竖大拇指头,倒是没想到鸡窝里出了凤凰。
婆子引着她们娘俩到了偏厅,二管家早已等候在内。看着几月未见的点翠,倒是一个愣怔,这丫头虽然还是瘦骨伶仃的,只这容貌似是张开了般的,到底哪里变了倒也说不出来,总之却像是脱胎换骨了般的,且不说这模样就这气度也是变了的。
婆子带着她俩进来后,眼珠子乱转也没离开,只舔着脸坐了下来,伸手从桌儿上的笸箩里捡了两块栗子蓉酥馅儿饼,笑脸儿交到点翠的手中,二管家睇了她一眼,倒也没开口撵。
四人在偏厅了坐了半晌,二管家眯起眼来吃着茶,那婆子家中也有一闺女,虽说长相不及点翠,但一想到桃花儿姨娘的好命,哪个不眼馋,她是有意探听点消息,又爱着二管家在场没敢问,钱老四家的坐立不安的等着,点翠就镇定的多了,就了那两块酥饼一共吃了两盏松子笋丝茶,外面这才有了声响。
一小厮吱呦一声从外面打开了门,刘财主挨着门边双眼往里一瞟,见端坐在正中间的点翠,小眼睛一亮,招了招手,二管家赶紧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躬身侧耳,刘财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便大摇大摆的去了。
“哎呦,我说钱老四家的你就可劲儿的乐吧,刘老爷说了,给这个数……”二管家比划八个手指头。
八两银子!钱老四家的心中一阵激动,还不忘开口讨价还价道:“那桃花儿……七姨奶奶那时候除了八两银子可是还给了一匹杭缎尺头、一副镶金头面、一双钉珍珠儿软底绣花鞋、一副银台盘、一把银执壶、十个汝窑梅花盏……”
钱老四家的将此这些东西记得可比二管家还清,她家小翠好歹是个黄花大闺女,那桃花儿抬过来的时候可是个嫁了人的妇人,本不如点翠值钱,除了这把两银子,怎生也得再添两匹杭缎尺头,两幅镶金头面……才行啊。
二管家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儿,道:“钱老四家的你就知足吧,你不知那嫁过了的有嫁过了的好处,黄花闺女又有啥好稀罕的。老爷说了,头面衣裳鞋袜儿这些,自是少不了的,旁的你就别肖想了。”
钱老四家的一听这话儿就不乐意了,头面衣裳鞋袜儿可都是给点翠穿的,她确是半点没得着,心有不忿正待发作,先前那婆子得了二管家的眼风,赶紧凑上前劝阻,道就算城里面儿大户人家抬一个妾,也不过七八两银子罢了,你就知好儿吧。
钱老四家的一看人家这是下了死口了,没戏了,转念又一想八两银子便八两罢,又暗暗庆幸那时三两五钱没把小翠给早卖咯。
点翠一听,心中苦笑,上辈子刘财主只肯给三两五钱,倒是没想到这辈子还涨价了。
钱老四家的见二管家迟迟不肯拿出银子,索性牙一咬,道声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就是好日子,我家小翠就给你搁这了……又转头殷勤嘱咐点翠两句要本分好好侍奉刘财主,有何不懂的多跟七姨娘学学,以后腾达了切莫忘了娘家人,云云。
她除了想早点拿到银子,也是怕点翠如今腿脚利索了,也有心眼了,回去会夜长梦多,万一又给跑了自个儿上哪哭去。
“娘今儿这就把我留在这不合适,”谁料点翠却说:“二管家也说了还有新衣新头面要送,女儿也该回去好好打扮打扮,寻个黄道吉日不迟。再说,女儿还未好好儿的给爹娘磕头拜别,就这般不明不白的进门,总归不合情理。”点翠说起自个儿被骂这件事,是面颊不红口齿清楚,就像是合该被卖一样。
钱老四家的只当她想开了,心中也得意,道声你既然想开了,便乖乖在这吧。
此话说的有情有理,二管家听着都觉得是这个理儿,当即道:“急也急不在这几日,回去吧,寻个黄道吉日,我遣了人将新衣心头面给送过去,再去请一四台的小轿体体面面给她抬进来。”
“这……”好容易给领了进来,又得给领回去,八两的银钱她可有急用,再说了回去多待几日便又得多吃几日的饭,钱老四家的心生不愿,二管家摆了摆手,自去前院儿忙了。
钱老四家的只好又牵着毛驴儿带着点翠回去,一回到家便嘱咐躺在炕上养伤的钱老四与月英让他们好生看住小翠,切莫让她跑了。
月英见老子娘对点翠的态度又变回了从前,一时得意,自告奋勇说我就坐在西屋的门口,任她长了翅子都飞不出去。